裏人格爆発：永生之酒

Puppy Love

[1回]

这天早上洁净明亮的阳光把浴室铺染成美丽的金白色。纲吉撩起袖子正准备把凉水往脸上拍的时候看到了手臂内侧那个伤痕，浅淡却明晰，细细长长仿佛用刻刀在软玉上划下的决绝一笔。
就算全世界都忘记了，他也不会忘记：那是金属拐的倒钩留下的记号。

好久以前的事了。

他知道云雀不是故意要伤他。那天的情况实在混乱，看不清周围具体情形也是很自然的。实际上，他还很庆幸只是误伤而不至于一击咬杀。眼看着伤口血流不止快要捂不住，在没有任何救疗工具的情况下自然而然想到要去舔，刚把抬起手臂把嘴凑上去，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手腕拉离不卫生的急救企图。

“不许舔，像狗一样。”

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反正他就是脸红了，看起来大概比平常更呆；云雀的手温度有点低，冰冰凉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达到肌理和血管的脉动，有些过于用力所以不免疼痛，热灼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落下来。


八万七千五百五十二小时，
三千六百四十八天，
一百二十个月，
十年。


或者不止。
这些时间是否足够改变些什么，他不知道。一年之中最高兴的事是在硬挤出来的新年假期时像期待礼物的小孩一样飞回日本，很冷的空气冻得他裹紧厚大衣还是瑟瑟发抖，小小的脸被墨镜遮去了大半（像是躲镜头的年轻艺人），然后望见接机区里，那个男人被一堆一堆举着写有接XXX的牌子、翘首等待着的人们挤得连连皱眉却还是努力往这边寻找着，看到了，于是抬起手挥一下。
放开脚步跑过去，他每次都感动到几乎落泪。汹涌人潮里，云雀牵着他的手防止走丢，这样的温暖把所有语言全部比下去，比下去。有一年从机场大厅出来忽然下起大雪，云雀在前面走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伸手轻轻把他头上落着的雪花拍掉，然后才回转身继续走。
他就脸红了一下——那感觉就像惨绿少年时代的某天，在学校图书馆的角落，从书架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书队里抽出一本，就从露出来的缝隙里看到了书架另一边，那个人的侧脸。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感觉到全身的血都好像冲到脸上去了。很热，也很心痛，这份感情是如此辛苦，如此暧昧不明，他知道自己很盲目。少年人，身体没长大，懂的事也少，却有一颗柔软清?的心：准备好受伤害了吗？

时光飞逝，在残酷?暗的世界里像是要弥补什么一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衰老，步向颂歌的终章；然而……
找到了没有。
付诸真心的对象，你找到了没有。


戒指怎么样也还是太大了些，绑了一堆填充物却还是不能与手指完全契合。云雀戴云守那一枚的样子，他看过一次，是在家族宣布十代首领继任的典礼上。本以为他不会来的，那么我行我素厌恶束缚的一个人，这真的很难得；他不免感动了一下。
隆重而繁复的过程中一直很紧张，手心和背后都在冒汗。汗涔涔的手指没有足够的摩擦力阻止不合手的戒指下滑，一个不小心终于还是掉了下去，砰咚一声着地然后咕噜滚走。心里哀号了一下，众目睽睽之下却不敢蹲下去捡。想着等一下铁定要被真枪实弹好好修理，欲哭无泪的时候，忽然有冰凉舒爽的触感从后面不动声色地裹住了自己的手，然后那枚熟悉的、沾染了体温的金属物又被套回手指上。清冷净落的声音轻轻提醒了一句，没有任何多话。
想说谢谢，却怕失态，终于忍住了没有回头。
然后有一瞬间他忽然自卑起来，想着云雀的手戴那枚戒指是多么好看。


从意大利到日本，甚至从Firenze到并盛町，一直都不远，只是再也没有勇气越过重洋对那种无意的温柔指摘什么，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告诉你些什么；像野草一样卑微渺小的我，早已经习惯承受仰望之后迷蒙双眼的痛。所以你也就更不会知道，在哪一个没有什么不同的黄昏，乘客稀少的电车上，不小心睡着的你，头靠在我不够高度的肩，呼吸?缓，体温传递过来把我的皮肤和心脏一路烧灼，我只能瞪大眼睛望着对面车窗外飞速闪逝的风景，一点不敢动弹怕吵醒了你。
一期一会，那样的心情你一定不会知道。


星期日的早上，纲吉拎起电话拨号码。短暂的待音后有点没睡醒的声音从电波那一边，越海跨洋，清晰地传过来。
——哪位？
温暖明媚的阳光从华美窗帷后面流泻进来照亮温和的面容，他微笑着把手上残留的水迹在衣角抹干。
——学长，早安。



舍不得，舍不得忘记，命运的火焰让他没有机会重来一次，让他再也不可能变成一个普通的小男孩，在普通的城市，普通的街道，普通的夕阳暖光里等待信号灯变绿，书包带勒痛了肩膀；抬起目光努力穿越层层叠叠的人群，看到街对面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制服红袖章，英气，冷漠，面容清俊，狭长犀利的眼睛淡淡扫过他，没有任何停留。

没有立场感伤落泪。
曾经，那么轻易地，喜欢上了你。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