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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人格爆発:永生之酒

而他却在这样的诅咒之中,依然怀抱着被爱的渴望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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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豆K(?)】[猿美] 要是被Friday拍到的话就得直接毕业结婚了可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们

第三次,他收到了伏见拒绝出演的邮件。宗像没有半点不耐烦地继续跟他讲理。他用一种平实但客气的语气拨了个电话过去:

 

「伏见君,你先不要拒绝得这么干脆。我看过了,确实是很不错的故事,原作者亲自参与编剧,是近年来难得一见的好剧本。」

「我拒绝。」

「近未来背景,微科幻题材,眼下正流行,而且又是超能战斗系,大型动作场面,专业特效团队,正适合你们这一代。所谓当偶像,不就是要抓住当下?你想想,今天还在音番当活动背景板,明天就上节目宣番主演,后天捧个新人奖,过不了多久屏幕上你的名字后面括号里就不再是idol而是演员,多好听啊是不是?」

「我拒绝。」

「听我说,这个本子里……」

 

宗像忽然压低了声音:

 

「有——就是,那种,感情戏,你懂的,说不清道不明但女性观众们狂热追捧的那种,你不会不明白吧,搭档可是HMR的八田美——」

 

他神神秘秘的劝诱并没有起什么作用。这一次,伏见直接掐断了通话。宗像并不沮丧,他冷静果断地发了个邮件给淡岛世理:『让HMR那边再用点力气,最好让当事人直接接触。这个剧不拍也得拍。』

伏见当前的制作人加保姆几乎是秒回:『了解。请放心。他再嘴硬,就跟他说要把他从HMR跳槽前和八田美咲拍的双人写真重制再版。』

 

 

 

「你开始玩滑板了?」

 

伏见把美咲的帽檐往下压了压,确认旁人看不见他的面容之后,两个人迅速地从公寓走出来,熟练地没入休息日的街道之中。川流不息的人潮里,二人镇定自若地行进,只是在路过印着自己光鲜姿容的巨幅广告牌前面时,会条件反射地加快脚步、迅速走远。

 

「是为了拍戏,你不是知道的嘛。十束哥说虽然有特技替身,但近景镜头还是需要会一点才好。」

 

美咲一手夹着块绘有夸张图案的滑板,加上今天的打扮,看起来和街头巷尾玩着些时髦游戏的年轻人们无异。

 

「啧,我不是跟你说不要接吗。」

「为什么啊?」

「那个剧本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你不喜欢吗?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

 

伏见没法解释得更清楚,有些烦躁地一把拿过美咲手里的纸杯喝了一口。不是咖啡,而是加了奶霜的可可制品。他皱了皱眉,现在连他嘴里也填满那种甜蜜的香味了。

 

「据说有很多动作戏……草薙哥说了,排得出档期的话,尊哥也会客串一下,多棒啊。」

「你就是冲着这个吧?」

 

美咲并不否认,他拉了拉帽檐低下头,嘴边露出微笑。

 

「是啊,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当干这行的嘛。」

「真蠢。」

「但你陪着我一起蠢了。」

「是啊。」

 

想起早上和宗像之间的交涉,伏见轻轻叹气。他知道这件事已是势在必行,只不过——

 

「我总觉得那个剧本里讲的故事似曾相识。」

「啊?」

「我每看一行字,都有种能预料到下面会发生什么的感觉,就好像一切都早已经发生过,而我只是在回顾……就连结局我都好像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真搞不懂,我以前根本没看过这个剧本。」

「是吗?」

「很荒谬吧。你信吗?」

「我信。」

 

才只是初夏,太阳已经把头顶烤得滋滋响。伏见把自己的墨镜摘下来挂到美咲鼻子上,小小的脸一下就被遮去了2/3;美咲把自己戴着的帽子换给他,一边满足地抬起头,透过光学处理过的镜片,他眼前所见是一片美丽的淡紫色天空。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他闭起眼睛,感受着真实而灼热的阳光扑面照耀,在匆匆穿过两人身边的路人们诧异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之中,紧紧地牵着伏见的手。

 

 

 

(——因为,我也做过那样一个梦。一个关于我们的梦。)

 

(但我永远不想告诉你。)

 

 

 

 

 

 

 

“さる——你搞什么啊!跟你说了不要关掉我的闹钟我打工迟到了你赔啊!?”

“一大早的吵死了,我昨晚通宵工作脑袋里还在嗡嗡响,给我安静会儿。”

“啊?你又是早上才回来的?你们公务员到底还有没有人权了啊给加班费吗……”

“7/24的社畜拿了加班费也没空花。喂,你挡住电视了,给我坐这来。”

“哈?加完班不补觉一大清早的就在那看电视剧你闲得慌啊……这什么啊,现在的晨间剧都变这样了?好像卡通片啊,这么多特效。哇,这个特技也太夸张了吧人类能跳那么高吗……还有这啥?这……这是火吗?这人直接飞起来了啊喂!哇这楼碰一下就塌了……”

“……你就能不能安安静静地看吗。别给我加什么评论音轨。”

“你平常连电视都不看怎么忽然看起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加班加傻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有趣的。”

“啊?”

“有个主角蠢得很像美咲。”

“哈?!你想打架?!我看旁边那个一开口就讨嫌走路又驼背家伙才像你!!くそさ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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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礼尊]番外:酒心蜜桃派

我们是怎样分别在连最滚热的血也凝结成冰的冬日,就会怎样在下雪的季节重逢。

 

正是靠着这份毫无来由的盲目和固执,我活了下来。

 

 

 

 

 

“——喂。”

 

他睁开眼,面前出现了方向倒置着的一张脸;少女满溢着好奇和不屑两种情绪的面容几乎撞上他的鼻子。

 

“原来不是尸体啊。”

 

一时间,他既没有起身也不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对方;穿着附近高中制服的女孩子,就像流传在这个国土上的不良风气一样,在这种天气里也毫不畏惧地露出绝大部分的腿部皮肤是健康的象牙色,随着站直身体的动作而几乎要露出裙底风光。

 

——真是迷人的孩子啊。他由衷地在心里发出不合时宜的赞叹。

 

“你怎么一个人躺在这地方?”

“我在等人。”

 

他没有说谎。风停了。在积满雪的石板地面上静置了不知多久的身体开始因为失温而有些感官麻木。

 

“在这种地方?”

“不行吗?”

 

耳边是厚厚积雪被碾压变形、重重地压叠成一片的声音。那孩子竟然就这样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身穿单薄校服的妙龄少女,背景是废弃许久荒无人烟、曾经是国内最大规模的人工岛的一隅,外加一个身份不明、横躺在地的中年男子,这透着诡异和危险的画面并未令她并显出半分怯色。

是个奇怪的孩子。

 

“那您为什么来这呢?”

 

明明自己才是年长一方却使用了平辈敬语的男人在对方看来有些奇怪,但因为过于斯文,倒丝毫不会引起讨人厌的感觉。

 

“因为我总是做同一个梦,自从有记忆开始。”

“梦?”

“嗯,总是在这座岛上的这个地方。”

“您梦到了什么?”

 

少女有着长长的、蜷曲丰厚的红色头发,坐下来的时候几乎垂落到地面,在这个暗沉阴霾的冬日里散发出不可思议的火热光芒。

 

“我梦到,自己在这里被一剑刺穿了心脏。”

 

刚说完,仿佛又觉得对陌生人说出这样怪异的私事有点滑稽,她自嘲地露出一个笑容,仿佛是为了掩饰尴尬而问他有没有烟。就在这个无心的微笑面前,宗像礼司忽然心碎到无以复加。

 

 

正是这残酷热烈的痛觉,将他唤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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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猿美]蜜桃派 END

 

 

「……蚊虫叮咬,花粉症,……主要成分:尤加利树油。……轻微毒性。请勿吞服。…………如发生误食,请联络毒物咨询中心(电话:XXX XXX)或及时就医。……」

 

 

“轻微毒性”。伏见很喜欢这个说法。出于这样一个单纯的理由,他把那瓶药水买了下来。他早期的精神鉴定报告中屡屡提起他的轻度反社会倾向,使用的说法从一开始的斩钉截铁到后来的模棱两可,直到近年,已经消失于医师的笔记中;就好像是一个危险的放射性物质逐渐地衰变,完成了转变成另一样物质的过程。

就在刚才,他通过Jungle的服务器发布了一系列足以给整个街区造成混乱的任务,顺利地摆脱了追踪者。这样的小计谋说不上很邪恶,但无疑是极尽利用他人贪欲之能事。过去他对这样的行为没有什么很具体的感想,而现在,每录入一个指令,都令他有种消耗灵魂的错觉。

 

就在这天清晨,他和美咲用一个吻道别。他们约定在飞船降落的地方再会。

但伏见知道他们对彼此都说了谎。

比水流启动了石板,连空间站的研究员都能直接用肉眼观测到地表上那强烈的、不详的光芒;美咲仍然相信着大人们的承诺,所以他会再次登上天国号,带领剑击队残部冲击Jungle的基地。

至于伏见自己——他知道自己还有最后一通电话要打。

 

 

 

 

“室长,有一个加密通信……”

“接进来。”

 

负责通讯联络和网络监听的操作员在第四室任职多年。当这通来电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他因为对潜在的联络者感到了然于胸而显出一些紧张。宗像神情淡然地拿出自己的私人终端,示意队员把这通电话接到他自己的线路上。从他按下通话键的一瞬间开始,世界上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的商榷内容。

 

“真意外,我倒是想不出你还有什么交易的筹码,伏见君。”

“很不巧,我有。”

 

宗像沉默了一下,然后对着武装公务车内置的临时作战室中央正在无声旋转着的石板投影微笑起来。

 

“你好像很确定我会接受你的交易内容。”

“对。”

“你上一次这么有底气还是要挟队里给你换单人宿舍的时候。伏见君,告诉我一个信任像你一样把世界秩序和个人私利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衡量的人的理由。”

“我那时候有社交恐惧症。”

“那现在呢?一个离群索居的反社会分子?”

“室长,你的剑已经裂得差不多了,你想和比水流硬碰硬,只不过是在重演迦具都事件。”

“在那之前我会让世界恢复它应有的秩序。然后……”

“然后会有新的王,新的剑?你是想说这个吗?室长,在那之前你会死,我们都会死。”

“你心里就只有少数人的生命,看来要跟你这样困在自己世界里的小人物谈论世界还是太勉强了。”

“还有,和你在神社见面的那个孩子也会死。”

 

在那一瞬间,以宗像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半径数十米之内所有的S4队员全都同时感觉到了一股剧烈的圣域波动。幸而只持续了非常短的时间,并且这股冲击似乎更多地来自于宗像个人情绪上的变化而非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力量爆发,最终并未造成什么物理上的破坏。

 

“…………真没想到,我想我并没有派遣你进行什么额外的监视任务,伏见君。”

“请别误会,我没有那种癖好。只是碰巧遇见你和她在一起,就‘顺路’做了些调查。她并不是异能者,而且室长你的性格实在太烦人了,一向没什么女人缘,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哦,另外你会喜欢红头发辣妹这一点我也挺意外的。”

“……谢谢你中肯的评价,对此我保留不作回应的权利。”

“你想过吗?她和我们一样,也是这个世界里渺小的一员,难道她的命运也如你所说,是那么地不值一提吗?”

“…………”

“想一想吧,室长。如果你能体会到哪怕一点点我想要某个人活下去的想法,你就……”

“不用再说了。”

“室长?”

“说说你的条件。”

“………………室长,在讨价还价之前,算我多嘴,那孩子到底是谁?”

“和你无关。甚至,也和我无关。”

“无关?”

“她是只属于我个人的记忆。我只能说这么多。现在,伏见君,请说出你的条件吧。”

 

 

 

 

天国号直接撞毁了掩护着Jungle的地面设施,也驱散了受到绿之王驱使的大部分氏族——他们都不能算是真正的氏族,最多不过是和那些终端一样被利用来使用力量的道具而已。真正麻烦的是第六王权者——但那属于宗像是职责。虽然说不上崇拜之情,但他对宗像的坚定和强大深有感悟。再说,还有赤色氏族的小女孩——他不太懂那么小的孩子是怎么被选上成为执掌最危险的力量的王权者,但石板构筑的规则一向荒谬,不容他深究。换个角度想,假如没有这些毫无道理的东西存在,他也不会和伏见相遇了,不是吗?

但他再也无暇顾及。跳下飞艇后他就再也不去管什么任务,一心一意只想找到和他约好在这里汇合的伏见。

手表终端的预设程序只会在美咲切断所有和S4的通讯之后才会启动。这个小小的芯片,会指引他找到伏见的确切位置。一个巨大的坑洞从地表一路贯穿至地底,不知什么时候起,在东京都市民的脚底下被挖掘出来的这个地底世界,在那个深得可怕的坑洞下方,开始一切并要终结一切的德累斯顿石板就在那里。在距离石板所在的空间没有多远的地下楼层上,他找到的是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整个人倒在地上的伏见。

 

美咲赶紧跑过去把他扶起来。他的手指摸到了温暖、绵延的眼泪。

 

“美咲……美咲……!”

 

他愣住了。很快地,他意识到伏见此时既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说话。伏见低低地呼喊着,声音因为模糊而几近破碎,音调怪异地发着颤;美咲急忙捉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脸颊边,但无济于事——伏见好像视而不见似的继续呢喃着:

 

“对不起,美咲,对不起……我只是想救你。”

 

他心痛极了。

 

在进入Scepter 4之后,因为一些显而易见的原因,他偷偷翻查过伏见的人事资料,在看到前后延续了将近十多年的精神状态追踪分析报告时,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在伏见的车里、家中和各种地方看到的那些印着处方药标志的瓶罐和纸袋的意义。

一个人如果既没有欲望,也没有仇恨,灵魂就形同枯槁。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伏见猿比古呢。没有人知道。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呢。

 

 

“さる。”

 

头一次,他用一个亲昵的方式呼唤伏见。即使现在伏见并不清醒而且未必能理解他的话,他很确定伏见不会生气。

 

“さる,听我说。”

 

他轻轻地抱着伏见,声音就像他们相遇的那个春天一样温暖。再过没多久,这个凛冽的寒冬就会结束,然后他们一起去看过的那些花朵就会盛放吧。当他满怀希望地这么想着,却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喜欢上一个比我年纪大很多的人,那个人就是你。”

 

伏见并没有回应,仿佛没有听见。美咲不灰心地继续说道:

 

“刚遇到你的时候我还是小孩子,但现在我是大人了,就和你一样……我想帮助你,就像你救了我一样,我也想救你。”

 

他把仍在沉默低泣着的伏见抱得更紧了些,伸出手一遍一遍地给对方擦干净面颊,直到伏见慢慢地有些平静下来。美咲有些哽咽,但没有放弃:

 

“我的愿望和你一样……”

 

 

 

那年冬天,伏见在他面前被带走了。后来美咲得知,伏见因为Jungle实质意义上的首领,比水流,那个早该死在迦具都事件中的男人力量溃散的影响,加上石板被破坏受到的连带冲击,因而一度陷入了神志不清的状态。据说原本作为身心都被强化过的氏族,是不至于无法承受的,但由于近几年间的卧底任务期间一直过着精神高度紧张的生活,外加私下滥用药物,最终造成了几乎不可逆的创伤。

 

 

某种意义上,宗像履行了他的承诺;虽然结果并不像当事人预想的那样。作为补偿,他没有向美咲隐瞒伏见和他的交易内容。绿之王和他的氏族被完全镇压,石板的力量也被及时瓦解而没有继续波及一般民众,就结果来看伏见和美咲都算是达成了交换条件。

 

“伏见君承诺为我们打开Jungle的最后防线,而条件是让八田美咲君你忘记所有与异能者有关的事情。当然,也包括关于他的一切。”

 

带走伏见的人美咲认识。那些看不见真实面目的人——他在七户釜见过那些打扮成阴阳师的兔子。

他隐隐约约听说过,这些人的工作之一就是消除在异能事件中受到影响的「一般市民」的记忆,以便维持属于石板的「秩序」,也将无关者的视野隔断在异能者的世界之外。

 

原来如此。他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伏见想要他回到和他相遇之前的生活轨迹里去,去过一个所谓普通人的人生。

就伏见来说,这似乎的确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计划了。至于他自己——他好像很确信没有人会在乎他的结局。想到他这种毫无来由的自信心,美咲有些愤懑。

 

宗像脸上维持着严肃的表情,内心却因为美咲的那种纯真和率直而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我不会说这是额外的奖励——完成任务是S4成员的本职工作,但我可以破例修改一下交易内容。你意下如何呢?八田君。”

 

 

 

 

『如果那天在商店街救了你的不是我会怎么样?』

『或者如果那天你放学以后根本就没有去商店街而是去了六本木的游戏中心……』

『又或者那天根本就没有异能者扰乱治安的事件发生。』

『而且要是我那天不想上班而请假了,也就不可能出外勤。』

『就算一切都如同原来一样,但我的小刀打偏了,没能救下你……』

『假如你的脸皮没那么厚,在S4门口等了一两次等不到就放弃了呢?』

『又或者,我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和你谈一谈的话?』

『会怎么样?你想过吗,美咲?』

『没有诶。从来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我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因为我总觉得,我们不相遇的可能性,在这个宇宙里,一分一毫都没有。

 

 

一直都想把这件事告诉你。

 

 

 

 

 

白米侦探事务所蜷缩在闹市一角,光鲜繁华的商圈里格格不入的一小隅,假如没有人介绍,断然是不会有人光顾这栋早已超过使用年限的老旧建筑物的二楼。底楼是一年里365天都关着门的饮食店,据说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有熟客自己拉起那道卷帘门走进去,只有在那时,里面会漏出些许神秘的灯光,仿佛是鬼魂在营业。

总而言之,从头到脚都像是都市传说一样的存在。

 

伏见猿比古有个好习惯,那就是近乎条件反射一般的无视技能。对象是7/24的营业时间之中有80%的时间都致力于把办公地点搞得鸡飞狗跳的事务所法人及其伴侣和子女……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但基本上这间侦探社其他三个工作人员的关系就是综上所述。说到底,他也不想深究。就像他们也从不打听他的私生活一样,他需要的正是这么一个对一个因为少年时代的案底而处处受到过多猜忌和好奇的人毫无兴趣的雇主。

伊佐那社这个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甚至偶尔有些神神叨叨,不知为何总能接到些奇奇怪怪的案子,也顺便帮他打发无聊。基于种种原因,他留了下来。利用自己一些虽然不能算良好市民之举但尚且称得上实用的本事,还算轻松地谋生。

对于自己在少管所的那段经历,奇怪的是,他没有什么特别具体的记忆,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仿佛从进去到出来的那么多年间(似乎比一般的管教期都要长许多,但没人解释),发生过的一切都不过是场没有颜色的梦,平淡无奇到了极点以至于印象稀薄。

有人曾给过他一个墓园地址,他看着墓碑上与他同样姓氏的名字,却想不起什么童年片段,就连父亲的面容也不甚清晰,或许他们的关系并不是那么亲密吧。他只能这么想。但是也无所谓了,他并没有什么很伤心的感觉。从没拥有的东西,也就无所谓失去了,不是吗?

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

 

 

 

“啊。抱歉。”

 

所以他才讨厌这种连休日。尤其是来涉谷这种地方,简直是自找罪受。他光顾着追踪终端屏幕上的发信点,一不小心就跟迎面走来的人撞到了肩膀。红色大波浪卷的辣妹,看起来不太好惹,却没有挑事的意思,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不好意思,没事吧?”

 

开口道歉的却是一旁与她同行的年长男子,讲话非常斯文,是那种年过四十仍让人感到干净舒适、一看就地位不错的人。伏见感慨自己内心的世俗,忍不住又瞄了眼身高刚到男伴肩膀处的年轻女性,这样的两个人,大白天并行在人来人往的闹市街上,总让人浮想联翩。

 

“没事。”

“那就好。”

 

戴着一副无边眼镜的男人身上有着那种上位者独有的高傲气息,但不知为何并未引起他的反感,仿佛早已习惯如此。在错身而过的时候,他听见那人带着笑意的一句:

 

“你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这样仿佛熟人之间的寒暄,分明是毫不相识的人,他当然感到莫名其妙——但是当他回头时,那两人已经消失在熙攘人海之中,再也找不到了。

 

 

而这天的奇遇还不止这一件。

 

 

好不容易拍到了委托人想要的影像,从商业区挤回事务所的时候,伊佐那社不知为何正被夜刀神狗朗用锅铲架着脖子(原因他懒得问),一看到他开门进来,一脸兴奋向他挥舞着手里的纸条:

 

“你终于回来啦~!快看快看,是新的委托哦。”

“你又接了什么鬼东西……先说好,捉奸、找猫和挖坟的案子我再也不干了。”

“这次不是啦!而且这也不能算是我接的,因为委托人指名要你去呢。他好像认识你。”

“认识我?”

“嗯,他说他跟你认识很久了,因为你不在,他留了这个电话。”

“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

“嗯……我想想……他姓什么呢……哎呀,没记清楚!不过名字我有印象哦,因为是很美的两个字。”

“女的吗?”

“不,就因为是男的,所以那样的名字让人很难忘记呢,等一下等一下小黑不要掐我我很快就想起来了,他好像是叫…み……”

 

 

 

蜜桃派//.END.

 

片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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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猿美]蜜桃派 11

他听说过这种事。叫做选择性失忆。在前一任主治医师看来在精神上已经不太适合社会生存的伏见猿比古,不但顽强地融入了职场生活,甚至建立起了一个近乎完美的防御机制,在顺利求生的同时也把绝大部分的社交伤害挡在安全圈外。

他也知道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比如离开Scepter 4之后的某天他猛然惊觉自己想不起自己那把佩刀的名字。明明应该是个上司硬塞过来的蠢到极点的名字,脑海里却怎么也搜寻不到。医师警告过他不要轻易中断用药但他没法像个没被满世界通缉的人那样淡然自若去看诊,在试过几次黑市上流通的处方后他觉得也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变得容易做梦,即便是醒着的时候。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八田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他梦里。出乎意料地,即便是在如此的孤独流亡之中,有八田出现的梦境都没有朝着噩梦的方向发展。

比起梦,更像是一些回忆。他们共同拥有过的一切提醒着他,支撑着他。

正是因为这样,在八田出现在飞艇上的时候,他一度以为是另一个梦,只是这个梦从来没有在现实中被实现过——在那个时候,他们没能一起登上这片天空之境观看世界。

 

他只好奇这个梦什么时候会醒。

 

 

 

“下雨了。”

 

伏见的声音在生意冷清的店堂里响起,有着与当下情形不相干的平静。

 

“还吃吗?”

 

他指了指八田面前已经化开了八成的冰淇淋。芒果香草,嵌着的一粒草莓被咬了一半,鲜艳欲滴。

 

“吃。”

 

这样说着他却没有行动。从玻璃的反光里,八田看见伏见伸过来的手差一点就要碰到他的头发,却又半途收了回去。

(——你为什么不摸摸我。你知不知道我愿意让你做任何事情。)

不自觉地怀抱着这样危险的想法,他失望地闭上眼睛。忽然地,某种巨大而不可抗拒的疲惫侵袭了他的四肢百骸,仿佛一阵海浪将他推上了沙滩就此搁浅,无能为力只能等待着绝望和缺氧将他烤干。

八田默默地把脸埋进交叠起来搁在桌板上的手臂之间。他偏过头,面对着小型家庭餐馆在经年累月的营业下被浸上了洗不掉的油污和灰尘痕迹的窗户,在这一层玻璃之外,正是城市里车水马龙、毫不知情的过客在奔忙。地面上积聚的雨水正把目之所及的世界倒映出另一番色彩,此刻有些许令人怀念。

在他刚刚进中学没多久的时候,伏见从劫持了餐馆顾客的异能者嫌犯手中将他救出,从那之后他就经常和伏见在这样的地方见面。完全没有半点浪漫气氛,只有卡路里经过油炸烹煮爆发出来的香气让他感到安心。

那个时候他有了新的爸爸,新的姓氏,新的学校和一切,却日复一日地倍感孤独。或许,比起痴迷于那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自己更多地是被伏见身上与他同质的东西所吸引也说不定。他想。

 

 

 

 

“我去买包烟。”

 

嘱咐他留在原地等待之后伏见起身走了出去。五分钟之后八田的通讯手表上传来了言简意赅的一条讯息:『不要看窗外。从厨房后面的防火门出来,不要和任何人搭话。』。

 

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但什么都没发现。夜色与霓虹为他们带来庇护,同时也切断他们与地面之上那个世界的联系。

他们又换了辆哪儿都很常见的车,伏见不知从哪搞来的。他们停在郊区一家老旧的旅馆,这种地方的监控只是做做样子,很多甚至都没有接上电。

 

 

 

“刚才我还以为你要丢下我走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就在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分钟里八田其实设想了很多的可能性,却没有勇气起身去追上对方;伏见坐在床沿整理着剩余的匕首,细致地一把一把擦干净,显露出一种惊人而怪异的耐心。

 

“因为你到现在都没告诉我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怎么做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现在可是世界的危急关头,要是弄不好的话……”

“小孩子想这些干嘛。”

“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啊,猿比古。”

 

八田绕过床来站到离他很近的地方,仿佛是为了让他看清楚两人之间明了不过的事实:

 

“你以为自从我们认识以来,都过去多久了。”

 

伏见感到一阵心惊。八田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刺入心底,令他一瞬间背脊发凉。这种大人式的直截了当,倒是让他想起一个人。

他极度不愿意提起宗像礼司。

比起厌恶曾经的上司本人,更令他感到痛苦不安的,是自己与青之王之间的关系——说是互相利用未免夸大其词,毕竟双方摆在赌桌上的筹码实在相差悬殊。对宗像来说,他成功或是失败,最多不过是那个他所触及不到的游戏里头下一步的走法偏差,于他而言却是全部的命运。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那种反抗的心情,在得知八田成为氏族一员的时候终于到达了沸点。

 

 

(——说什么保护。分明就是要挟。)

(——如果敢真的背叛的话,会失去些什么你也很清楚吧?)

(——当然了。毕竟您可不是做不出来的人啊。)

 

 

“我们距离自由已经很近了,美咲。”

“什么意思?猿比古,你难道想投靠绿色那边……”

“他答应我,解放石板之后会彻底抹去我的名字,所有的档案,所有人关于我的记忆。简而言之,就是真正地消失在人海里。”

“你…你在说什么啊!那种事怎么可能!消失什么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

“…………”

“美咲,你能明白吗?”

“…………”

“我唯一后悔的是把你拖下水。但是不用担心,你看到青之王的剑了吗?他再怎么显摆出游刃有余的样子,力量都已经在崩溃边缘了。你很快也可以自由了,是不是很棒?”

“…………”

“说句话啊,美咲……说点什么。”

“猿比古,我……”

“要不你来说两句吧,室长?”

“什……”

 

在八田能够反应过来之前,伏见已经从他的衣袋里抽出了那个小小的物件。

从还没进入青组之前开始,他就一直都是用伏见亲手为他编程改装的手表型终端的。随身携带这台工作终端,作为得到潜入天国号飞艇接触伏见的机会的交换条件,是宗像和他的私人协定。

然而此刻伏见的神情是仿佛早已看过剧本一般的波澜不惊。

 

——他早就预料到了。八田意识到。

 

“我知道你在听,室长——正好我也想通知你一声,我不想继续当你的囚犯了。”

 

附在伏见匕首上的光晕,闪烁着冰冷决绝的蓝色。

 

“但我也不会再变成谁的棋子。永远不会。”

 

终端机在这干脆利落的一击之下,彻底停止了机能。

 

 

拍手[0回]

【K】[猿美]蜜桃派 10

『你自以为是个麻木不仁的异类分子?恰恰相反,支持你活下去的东西,正是所谓负罪感。』

 

这是被伏见在通讯录里备注为「庸医」的家伙对他说过的话,他一度不以为然。在以法务局户籍课为掩体光明正大行法外管理之职的部门上班的时候别人觉得他是社交障碍患者,在J打头的非法网络组织里,绝大部分乌合之众则对他既好奇又畏惧,他被看作是离群索居的法外狂徒。

 

他从来没有告诉八田自己送给他的手表里安装了加密的定位芯片。

没等八田靠近天国号五公里之内,他已经临时遣散了驻守在飞艇上的所有『Jungle』人员,只留下自己一个。

他没法告诉八田自己其实一直都在他身边,用另一种方式。只是接起一个电话的距离,但也足够遥远到能要了人的命。

 

就在依照上司的密令潜入『Jungle』卧底的一个月之后,从青之王那里传来了已经把八田美咲收编入第四王权者氏族“加以保护”的消息。他深知这一举动的个中含义,没有做出很大反应,甚至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问。

仿佛早有预料。

 

难得的机会,却没法让美咲好好看看这里的风景啊……明明那时候那么渴望登上这艘船,迫切想知道距离现实生活很远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或许,这是他们两个人的诺亚方舟呢?

 

 

 

 

 

 

“我梦到你了……”

 

他几乎是呢喃着把这句话说出来,好像依然身处梦中,身处那沉沉的、醒不过来的黑夜里,而怀里紧抱的正是唯一的光源,一松手就是永远的深渊。八田沉浸在他久久的、密不透风的拥抱之中,既喜悦又迷惑,如此毫不保留地展露出富有感情那一面的伏见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伏见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很拘谨,即便有的时候一切都已经那么地水到渠成,却仍然宁愿收回自己的手,躲进属于自己的那片阴影里去。

 

“真是疯了,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已经尽量靠近建筑物顶层了,再偏离航道的话自动驾驶系统就没法把船带回天空了。再先进的运算也是有极限的啊,就满足吧。”

“所以现在那艘船没有人在开?”

“那种事就留给S4去操心吧。”

“猿比古,是我的错觉吗?你好像知道我要去找你似的。怎么会?用直升机突击队打掩护来潜入飞艇这事只有我和室长知道呢。”

“……那个人说的话你最好……算了。没什么。”

“怎么啦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听到你嘴里说出‘室长’两个字,感觉怪魔幻的……”

“有吗?我倒是已经习惯了。”

“嗯……你长高了啊。”

“嘿嘿!”

“没有以前可爱了。”

“要可爱干嘛!帅才重要!”

“啧。你高兴就行。”

“你刚才说你做了什么梦啊?告诉我。”

“我忘记了。”

 

“什么嘛”地咕哝了一声,八田不再深究。他和伏见又静静地拥抱了彼此一会儿,接着他就感觉到了一个吻,出乎意料地,比起害羞,更多地是一种对温暖的渴求。另一个吻落在鼻尖,然后又扫过额头,眼角……

 

 

在他遇到伏见的时候,对方已经是一个聪明寡言的大人,有些遗世独立,令他向往。

伏见猿比古是如此地与众不同,令人费解,而当他们走得越近,谜团只增未减。多年过去他发现自己心中对长大的渴望未变,与此同时很奇怪地,想要变成像伏见一样的想法渐渐淡去色彩,取而代之的是想要真正了解他的渴望。

 

或许,只是万一,是不是有可能,伏见也在等待着他呢?

谁知道。不管怎么样,不能让他再逃走了。这是一定的。不会让他再一个人往前走了。不是从无聊的现实世界中,也不是从荒谬的权力之争里,而是从那个孤独的深渊,从那个保护着他的同时也从内部长出刺来让他轻轻一动就遍体鳞伤的茧里面……

 

 

“我们回去吧。”

 

八田认真地说。

 

其实他是被隔音不良的墙板另一边的嘈杂给吵醒的。他也说不清那种喧吵是什么,或许是他想象的那种声音,也可能不是——那种理所当然会出现在这种无证经营的小旅店里的动静,但很奇怪地,他并没有感觉到很多的好奇或是难为情,可能是伏见正在他身边,令他下意识觉得其他的一切都没有那么值得关注了的缘故。

 

“我们回家吧?”

 

八田又重复了一遍,但换了个在自己听来更有吸引力的说法;伏见没有回答,他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八田以为他会把自己再抱紧一些但实际上并没有。两个人沉默着挤在一张床上而没有对话也没有行动,一直到八田快要受不了这种对峙而马上要跳起来的时候,伏见开口了:

 

“我回不去了。”

“没事的!告诉室长你的任务失败了,需要马上撤离,不就……”

“是我让它失败的。”

“但是没有人说一定会成功……”

“我是故意让它失败的,美咲。”

“什么?”

“从去年开始我传回Scepter 4的情报里有50%都是假的,是比水流设下的陷阱,不然你以为原先占据优势、牢牢压制着绿之王的宗像礼司怎么会节节败退?”

 

八田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我不仅是间谍,我是真正的叛徒。这样说——你懂了吗?他不是让你来营救我,他是逼不得已。就在我和你说话的这个时候,保守估计,就在这个建筑周围至少有30名以上曾经的同僚正全副武装地等候着,只要一声令下——”

 

“为什么?”

 

看着那双眼睛从依赖和信任逐渐陷入巨大的震惊和困惑,伏见内心有阵阵钝痛灼烧。原来,到头来,他对温暖和幸福的唯一追寻,却只能用一种略带自嘲、几乎不再怀抱希望的语气,这样冷冰冰地说出来:

 

“因为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中学三年级,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在空旷无垠的病房里,聆听着呼吸机里若隐若现的杂音。那是一个无益于他人无益于自身,更无益于世界的生命最后的独奏。

比起那些被当做活着的玩物反复地摆弄、抛弃、回收然后周而复始的记忆,讽刺的是,坐在观众席里看着被掩盖在白布下面的伏见仁希,反倒是他脑海中关于生父最鲜明的画面。

 

他预感自己有一天会忘记一切。

唯独这一刻。

 

 

『构成你的东西本质上和是我一模一样。这是改变不了的。』

『你最后只能成为另一个我。』

『知道了吗?小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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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猿美]蜜桃派 09

部下形容宗像礼司对新入职的部下念誓词的时候就像在搞诗朗诵,过度庄严反而显得浮夸,更何况十个新人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其实根本对那一大段话里的真实意味半懂不懂。

宗像本人声称的教育方针是“慢慢来”,“顺其自然”。话虽如此,别人有时也会认为,其实他根本无所谓也说不定。这一点尤其可以从他对伏见猿比古和八田美咲的态度中推测出来。

退一万步讲,伏见被选中大致是因为个人能力超群,但八田怎么看都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倒不是说他有什么能力不足或是性格怪异和别人处不来,只是他更像是一朵长错了地方的植物,一开始就不该扎根于此——理所当然地,部门里传言四起。

本已成为某种微妙顾忌的伏见的名字再度被翻了出来。或许钻进了宗像的耳朵,但上司没澄清也没喝止,也就被当成一种默认。

 

部下们说他纵容八田鲁莽行事,一如他放任伏见叛离Scepter 4。

 

原任青服第三把手的伏见猿比古失踪第三年,被确认在以绿之王为中心的非法异能组织「Jungle」中进行活动且身居高位,利用网络策划和执行多项意图扰乱王权平衡的破坏活动。因为其在异能管理组织Scepter 4原有的职务背景,他还掌握了大量执法部门的关键情报,因此尤为危险且破坏性极大,造成的直接和间接损失以及将来可能构成的威胁,已不可估量,已被列入一级通缉对象名单。

 

这是官方文件上的说法。换到了宗像那里,被总结成了轻描淡写的一句:“哦,伏见君啊,没什么,就是跳槽了而已。”

原本怒气冲冲闯进上司办公室拍桌子质问的八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乖乖坐到了按宗像的喜好设置的茶室里。端起上司推过来的茶杯时内心狂烈的愤怒忽然被过滤掉得只余下了惊惶。

装满茶水的杯子哗啦一声碎在榻榻米上,宗像淡淡地望过去没有说什么,一阵淡青色的光芒闪耀过后茶杯恢复如初,没有留下半道裂痕。

 

“室长,猿比古他……是真的吗?加入我们一直在调查的「Jungle」什么的……”

“啊,或许是真的吧,也或许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啊!不要这样似是而非地说话,我听不懂!你知道真相的吧?!”

“看来八田君还是不怎么了解伏见君。”

“什么?”

“他应该跟你说过他是为什么加入Scepter 4的吧?”

“他……他好像稍微说过一点,但是……”

“就是这样。即便在政府部门身居要职,他也从来都不在白名单上,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救过我……”

“是的,他不但救过你,他还救过很多其他人,这一点不可否认——但你知道曾经有多少人因为他而失去一切甚至丧命吗?或许远远比他帮助过的人多。本质上来说,他替我办事,作为Scepter 4的一员行动,只不过是一种赎罪。但是归根结底,像他那样才能超群的人厌倦这一切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很清楚这一点。”

“………………”

“或许八田君是被他迷惑了吧?也或许是因为,你对他来说是特别的,所以他对待你的态度尤其不同?在别人眼中的伏见猿比古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究竟有没有了解过呢?”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

“这世上有些人天生离经叛道,本性难移,这是事实,八田君。作为一个大人,直面这一点才能生存于世,你也差不多该明白这一点了吧?尤其是在伏见君的事情上。”

“…………”

“他有没有跟你说在被逮捕以后做精神鉴定的时候,他的诊断结果是完全正常,而且在得知自己行为造成的后果之后没有表现出任何负罪感或是悔过之意,吓坏了当时的办案人员?才十五岁的孩子啊。你能想象吗?”

“…………我要去找他。”

“假如能找到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自己问清楚。”

“看来你不相信我呢,我可是有点受伤了哦。

“室长,你知道他在哪里的,对吧?”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

“你不是说你耳目遍地的嘛,难道你是吹牛的?”

“唉呀呀,我竟然会被质疑能力,真是有失颜面,那我就只好告诉你了。”

“真的?!这…这么简单?”

“让你了解真相也是很重要的,从有效执行公务的角度考虑。”

 

 

『我写了个病毒投放到了公共网络里,然后就没管了。就这样。』

『我已经无药可救了,美咲。你懂吗?我天生就是一个犯罪者,和我爸爸一样。』

『你不是说想知道我的事吗。现在感觉如何?』

 

 

“八田君,你知道"Himmelreich号吗?”

“什么?”

“盘旋在东京上空的飞艇。也有人称之为某种都市传说——曾经是白银之王的空中帝国。”

“啊!就是那个啊!我、我和猿比古一起去看过!在很久以前……我还是个小鬼的时候。”

“白银之王失踪,那艘飞艇现在已经被绿之氏族所占据,利用其法外之地的优势,被用来继续破坏石板所建立的秩序。”

“难道……”

“去那里见见他吧,然后你就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那条——游曳在被城市灯光映照得如同白昼般的夜空之中的银色鲸鱼啊。

还有那个带着烟草香气的拥抱。他们是第一次靠得那么近……

 

(——那上面看到的世界会和我们现在站着的地面完全不一样吧。)

(——你难道不想上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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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猿美]蜜桃派 08

在同僚的婚宴上,八田遇见了不能算认识的人。对方从后面忽然叫住他:

 

“你是伏见猿比古的小朋友吧?”

 

他惊讶地回过头去。已经好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果然是。”

“你认识猿比古?”

“你忘了啊,他还差你来过我这拿药。”

 

八田转了转眼珠,终于想起来一点点关于这张脸的讯息。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被伏见拜托过一次这样的小事情,此刻记起,好像刚刚发生在昨天。他立刻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您…您好!承蒙关照……”

“关照吗,他还活着我就该烧香拜佛了,我谢谢他才对。”

 

可能是因为伏见实在不是个听话的病患,这位先生说起话来有些不留情面,八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时间杵在原地。

 

“他好久都没来了,是病好了还是上吊啦?”

 

八田脸色有点黑,虽然感觉得出对方应该是没有恶意,但也不禁揣测起伏见到底是怎么把一位久经沙场的精神科医师给惹毛至此的。

 

“那个,请问……猿比古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嗯?他没跟你说吗?真可惜,我还以为他终于有了个能聊聊天的人。”

“……他不跟我说这些。”

“那我就更不能和你说啦。”

“呃……”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转告他一句吧,虽然我也跟他本人说过很多次了,过去无法改变,接受当下的自己才能好好活下去啊。”

 

想起伏见隐隐约约和他提起过的那些过往,八田的内心一阵钝痛。对于伏见来说,到底有没有「好好活着」这样的想法呢?可怕的是,他从记忆中搜刮不出一点对方流露出来的关于追寻幸福的印象,好像那样随波逐流的态度,就已经是生活的全部。

 

“我会转告他的。”

“提醒他少抽点烟吧。”

“好……”

“想解脱的话醺酒比较有效。”

“…………”

 

 

 

 

“我其实不了解猿比古。”

“对他的事情,我只知道一点点而已。”

“等到他不在身边了我才发现这一点……”

“我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现在也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我太差劲了,是不是?”

 

装饰华美的空间里充斥着名为牛头不对马嘴的气氛。

 

“我很感动哦,八田君出席了一年一度的忘年会。”

“是因为其他人都找到借口开溜了,只剩下我了啊,室长。”

“——并且愿意把我当成倾诉的对象。”

 

八田扭过头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到底没有把「因为两个人都没话讲也太尴尬了我不忍心」这句实话给说出来,给上司留了一点尊严;逐渐习惯了这个有些稀奇古怪的职场,对很多事情的接受度都上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甚至有了些许终于成为一个成熟大人的幻觉,让八田自身很是受用。

 

“伏见君的情况,我倒是略有耳闻哦。想听吗?”

“猿比古说‘不管室长说任何关于我的事都不要信,最好听也不要听’,所以还是免了。”

 

宗像露出了戏剧性的受伤表情。毕竟还年轻的八田有些于心不忍:

 

“您……实在想说的话就说吧,我会当做没听到的。”

“真体贴。”

“但是,在那之前,有件事其实我一直想问。”

“嗯?乐意解答。是什么事呢?”

“就是……室长,为什么会找上我呢?”

“你是说?”

“就是……不管怎么样,我那时候还是个小鬼啊,我自己也知道,我根本不是当公务员的料嘛,更别说是这种敏感的异能部门……所以,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吧?”

“这个嘛……”

“说什么‘我很看中你的潜能’,其实是室长你随口瞎诌的对吧?”

“哈哈哈,好直接呢八田君,但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啊?不能说吗?”

“八田君的确很有才能哦,这一点不用怀疑,但如果要说没有什么特殊原因的话……肯定是假的。”

“果然是吧?!我就知道!所以,所以说,就不能告诉我吗?是和猿比古有关吗?是不是和他失踪这么久有关系?你其实能联络到他的对吧?他到底去了哪里啊?”

“哎呀呀,这么多问题我可没法一口气回答你啊……”

 

 

 

 

——人要是孤单太久的话就会失去自我。

——谁说的?

——以前给我看病那个庸医。

——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尼古丁不如酒精。

——为什么?

——死得太慢。

——这样啊。那你现在好点了没?

——肯定没好啊。

——你怎么知道?

——要是没病了怎么会跟自己脑袋里的声音聊这么久。

——说得也是!

 

 

 

 

 

“室长。这是『Jungle』的后台运营情况分析,包括B级以上干部的背景情报。”

“不愧是伏见君,效率一流呢。”

“在那种情况下打入内部,这几年能对这个几乎无形的异能组织进行监控和压制,真的是多亏了他呢。”

“伏见君的工作能力确实毋庸置疑。”

“不过……真的要让他继续潜伏下去吗?”

“哦?你有什么见解吗?”

“不,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不,没什么……”

“你是担心他真的背叛我,反过来为『Jungle』卖命?”

“室、室长!这种话再怎么说也太……伏见先生他可是拼了命……”

“是啊,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两样豁出命也想保护的东西吧,就算是伏见君那样对自己的人生那么冷漠的孩子也一样。”

“…………室长……”

“他说了什么吗?”

“诶?”

“伏见君传了什么话过来吧,搞得你们这么紧张兮兮的,还真是少见啊。”

“…………什么都瞒不过您。”

“呵,只是比你们更清楚他的小把戏。”

“这次除了情报之外,伏见先生还用暗码传来了别的其他的东西,已经解码出来了。只有一句话……”

“哦?”

“…………『我会干掉王       放了美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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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猿美]蜜桃派 07

或许是年纪到了,在提交本年度第三十份紧急拔刀检讨书的时候,八田表现出了恰到好处又不至于太过真诚的反省之意。话虽这么说,其实他在被俗称为青服的这个特殊公务部门里,尚且也还算是最年轻一辈的存在。

他的上司上一回被部下吐槽“室长又带了这么年轻的小鬼回来”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其实授刀仪式上那些冠冕堂皇的誓词八田半句没懂,只在接过佩刀的时候,力量通过手中沉甸甸的冷兵器灌注过来几乎将他压得站不起身,他才忽然明白以前伏见说过的,所谓的超能力,并不是人们想象中那么自由自在的东西。

好在S4虽然公务繁多,倒不是那么难以生存的地方,同事里偶尔也有个没正经的人,同样使用异能各人在使用上也有才能之分,比起论资排辈更注重实力倒让八田感到很自在,除了要向女上司报告的时候总也掩不去紧张,其他的一切可以说是安然无事。

 

人生的际遇就在一瞬之间。

当他在那间公寓里近乎绝望地等待了一个月,没有伏见的消息,说好了两个人专用的通讯线路一直都是忙音,去S4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已经在焦急和迷茫中快要失去理智的八田,等来的是一位从未谋面的年长男子,身着与伏见相似的蓝色制服,全身散发着一股非比寻常的可怕威仪,即便是尚未步入社会的八田也看得出来他是个轻易见不到的厉害人物。

 

“鄙姓宗像,是伏见猿比古的上司。”

 

他说话极具教养,又有种高高在上的高傲风度,令身心都还是小孩子的八田呆若木鸡。另外,这个叫宗像的人还有一个特点,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所谓的「单刀直入」——

 

“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八田美咲君——你有没有兴趣当公务员?”

 

 

他曾经那么喜欢和伏见分享他人生里一切最奇妙最怪异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尽管,对于与他有着年龄鸿沟的伏见来说,小孩子大部分的奇遇不过都是大惊小怪,更不必说身为异能管理部门的一员,这个世界上其实几乎没有什么能真正令伏见感到惊讶的东西。即便如此,伏见仍然对八田的每一个故事都耐心聆听,仿佛原本毫无关系的两人之间的这种毫无芥蒂的交谈,才是凡俗世界里最惊异的奇迹。

他也曾经很渴望了解伏见所身处的世界。他好奇拥有凡人所没有的强大力量的人生,会是什么样?

宗像并没有向他解释过,是为了什么理由,招募了他这样并没有什么优异的头脑、也没有什么突出的能力的小鬼,进了几乎可以说是整个国家最紧要的部门里头谋事。仿佛这件事情背后本身就有一层理所当然的缘由,并且是不能深究、也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讲的那种。

他隐约觉得这和伏见有关。只是一种直觉,但他挺确信。

偌大一个公务机关,所有的人,在他面前,没有提起过伏见。仿佛这个人从来就不存在。

仿佛这个人已被世界遗忘。

 

 

——但我不会忘记你。

 

与伏见猿比古认识之后的第五年,八田躺在法务局户籍课第四分室前院那棵传说中枯木逢春的樱花树下面,煦暖的风正卷挟着万物萌发的芬芳将他的意识轻轻托起,飘到半空。

 

“开很多花的树下面,说不定埋着什么东西哦……”

 

漫画小说里的故作玄虚的离奇情节在脑海里浮现,八田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语。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见一个声音,冷冷淡淡但带给他安心和温暖,轻轻说道:

 

『那是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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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猿美]蜜桃派 06

“太好了呢,伏见先生。”

“啊?”

 

正埋头翻阅文件的伏见抬起头。办公室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内阁会议通过民法修正案的报道。

 

“修改成年年龄为18岁,可以少等两年了呢伏见先生。啊,不过法定结婚年龄上调了两岁,这一点还是要注意哦。”

“且不论你想暗示什么,我要真被抓了的话不用再帮你改错字这一点倒算是松了口气。”

 

不想理会周围带着笑意的窃窃私语,把打满红圈的文件夹往对方脸上一摔,伏见拎起外套和车钥匙罕见地早退了。又到了花开漫天的季节,就和遇见八田的时候一样;前院里起死回生的樱花树很是争气地连开了三年,一年比一年更繁茂盛大。

“我看是底下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看多了漫画的八田评论道。

“是回光返照了吧……”伏见心里这样想却没说。

 

就算已经换掉了制服,倚着车门守在校门口的伏见也还是太显眼了,惹得一群春心萌动的少男少女们纷纷侧目。他与八田的戒烟协议并未达成一致,作为妥协他最近换了口味淡一点的烟,渐渐地倒也习惯了,就像习惯很多其他事情一样。但他并不觉得这是出于忍耐,不如说,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反而更轻松的生存方式。

从校门走出来的八田一眼就望见他,开心地跑了过来。熟年男子和初中毕业生,周围人来人往,不由得都多看了他们几眼,各色各样的目光像雨水围拢过来想要将两人淹没。

 

“毕业典礼怎么样?”

“无聊死啦。不过好歹结束了!”

“恭喜啊,在被开除之前顺利毕业了真不容易。”

“什么啊,我出勤日还是够的!”

“这是礼物。”

“咦?哇,礼物?是什么?”

外观很是时髦的运动手表,在摁下侧边按键时,表盘上出现了被呼叫的号码和立体投影。

“用这个的话我和你的任何联络都不会被监听,来自网络的监控也会受到拦截,不用担心泄露信息。”

“是你自己做的?太厉害了!”

“总之你就当是玩具用着吧。”

 

关于搬出来住到外面,八田对家里的说法是升学以后离学校更近——虽然不完全是借口但不能排除有假公济私的嫌疑。伏见敷衍地反对了一小会儿之后就妥协了,一如既往。作为最后的良知,他在单身公寓的书房里另外架了张床。

两个人的生活开始了。部下抹着眼角目送最近忽然开始准点下班、甚至不惜把没做完的工作带回家去的上司,仿佛在目睹社会新闻板块里见不得人的头条的诞生。

“伏见先生,别被抓啊。”

伏见懒得理他们。八田自己剪掉了两边像兔耳一样垂着的鬓发,手法惨不忍睹,伏见不得不亲自动手修葺了好半天才弄出个好歹能出门的样子。虽然发育缓慢,八田终于还是过了那种性别模糊的年纪,已经是分明的男孩子了。那种属于未熟果实的酸涩的芬芳,正一天一天变成更加甜美的、危险的香气。

 

“进哪个社团好?”

“能早回家的。”

“你那叫归宅社!”

 

高中入学的第一天晚上,八田躺在他腿上浏览着学校社团的招募页面。对团体活动感到全身心过敏的伏见并不想给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提议,但从初中起就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怎么融入过周围的八田好像兴致很高,倒让他有些意外。不久之后的一天八田带着磕碰出来的青肿伤口回来,伏见吓得以为他受到什么欺凌,然后看到他身后的滑板。

 

“……开心吗?”

“嗯!”

 

一句『那就好』哽在嘴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都快忘了,八田始终还是个开朗好相处的孩子。

 

他打开书房门轻轻地走进去,黑暗中熟睡的八田没有听见一点动静。送他离开的车只能在家门口停5分钟,他原本写好了留言的纸条,在下车前又撕掉了。原来人在这样的时候,千言万语也变得浅薄。

他实在想不到要嘱咐些什么。房子里的一切他甚至没有八田来得熟悉,有时连找个咖啡也要打电话问了才行。他也不是八田的监护人,说是朋友又太奇怪,如果要说还有什么在此之上的关系……如果一定要用世俗的眼光来评判,也很难称作是情人,且他有仗着年长无耻引诱之嫌,无论如何衡量都不够对等的关系也让人感到沉重。

 

『这次是没法保证能活着回来的任务,伏见君有拒绝的自由。』

『说得好像以前那些就有生命保障似的,怎么忽然还客气起来了。』

『我是说真的哦,虽然是只有伏见君能完成的任务,但不代表你一定要接受。』

『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现在和以前不同了。』

『以前?』

『那种随时结束也不觉得可惜的样子。』

『…………是吗?』

『是哦。』

『……』

『其实人生也没那么糟糕,对吧?』

 

(——就有那么糟哦。)

 

俯身轻轻抚摸着八田的脸颊的伏见心里苦涩地想道。

无人知晓的黑暗之中,他第一次把这个吻落在那双嘴唇上。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就在得到什么之后却又面临着再度一无所有……比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要糟糕一千倍一万倍。)

 

而伏见甚至不知道要不要说一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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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猿美]蜜桃派 05

在和大自己17岁半的户籍警相识的第三年,14岁半的纯真少年八田美咲在凌晨三点哭醒过来,抽着鼻子摇醒了身旁仅仅入眠不到两小时的人: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不上高中了好不好。”

在没戴眼镜的伏见眼里,眼前的八田在乌漆墨黑的背景里是模模糊糊的一个小影子。他伸出手摸了摸那团黑影毛茸茸乱蓬蓬的脑袋,半梦半醒地问:

“又怎么了?”

“我梦里都在补习,好累啊,结果拿到试卷,连题目都看不懂,你还对我说考不上高中的话就再也不理我了,我就哭醒了。”

黑暗中,伏见望着眼前黑乎乎小小的一团,沉默片刻后声音沙哑地回道:

“这话我倒真说过。”

他实在撑不住了,话音刚落倒头就睡,任凭一旁八田怎么失声痛骂他是禽兽魔鬼也不再搭理了。

伏见猿比古其人,早年辍学后一度投身于网络犯罪事业而后被官方(强行)招安,如今已是政府部门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不经过十几个电话通报转接根本别想跟他说上话,换言之学业从来就没有对他的人生事业产生过一星半点的影响;如此视公共教育为粪土的一介法外狂徒却威逼利诱同样讨厌上学的八田必须乖乖就读高中,令对方大为不解。对此他的解释倒很简洁直白:

“把你塞进高中你就没工夫成天缠着我了。”

啃着笔帽的学渣一脸扎进被伏见写满批注的习题册里大喊不公。坐在暖桌对面的伏见在电脑上处理着耸人听闻的异能者罪案卷宗,一边抽空指导中三应考生的补习作业。他在三年里换了五个医生,好消息是精神状态有了显著的改善,相对的身体状况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衰落下去,第五位医生在听闻他的工作量和生活作息之后推着眼镜问他:“我就直说了吧,您是不是只打算活到40岁?要不要来签个器官捐赠协议,为世界留下一点有益的纪念?”

伏见所在的部门职能特殊,近年来异能事件频发,公众眼皮底下发生的不过九牛一毛,暗地里要处理的麻烦根本不是新闻头版的耸动标题能简单概括的范畴。也不知这世界是怎么了,假如久违的末日将近,不知多年积攒的带薪假期还来不来得及用完?

 

(在那之前,能看到美咲长大吗?)

(假如自己比这个星球更早灰飞烟灭的话,谁来保护他呢?)

 

“猿比古,我昨天在网上看见市区里有人骑着匹长着翅膀的马在街上走诶,好厉害。”

“叫你好好复习你刷什么推特?…………话说那人大概是我上司。啧,真想装不认识,都叫他不要骑着权外者遛街了……”

“咦——!那,那匹马……”

“是动物形态的异能者,挺罕见的。”

“猿比古工作的地方好酷啊!”

“那翅膀只是摆设而已!百无一用的家伙,吃得还特多。啧,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最近办公室里都会飘进来马粪的味道,我都不敢开窗了……”

“你怎么都从来不跟我说你工作时候遇到那些好玩的事?”

“你觉得好玩吗……”

“超能力不是很酷吗!为所欲为!”

“还为所欲为……这么说吧,大部分异能者的能力都挺莫名其妙的,还有什么能让人跪下来喊殿下的神经病,这么无聊的超能力能拿来干嘛?送我都不要。”

“但是猿比古就很帅啊,虽然我只看过一次……”

“在一般民众面前使用异能的话事后要写报告的。……我的能力,说到底也只是办公道具而已,没你想的那么自由。”

“但是你能唰唰唰地拆墙!”

“别说得好像施工队似的!”

“我也想要超能力!要帅的!最好能哗啦啦放火的那种!”

“不许要!快把这题给我写完!”

 

伏见没有说你要学会自己活下去才行,老逃学被什么奇怪的帮派拐走的话人生就完蛋了——之类的官话。他不想让八田面前的自己听起来太像个大人,就在他逐渐得到了八田对他的依赖的时候。他也不想向现实这种无聊的东西屈服,尽管他已经在一条不寻常的叛逆之路上循规蹈矩了很多年仿佛自身也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矛盾体。他甚至不想让时间走得太快……在他一个人的时候,时间不过是幻觉。而当八田出现以后,哪怕是小孩子长高了一点点都能令他感到真实的刺痛。

 

“等到你成年的时候我已经是个无趣的中年男子了。”假如没有因公殉职的话。

“哈?你刚才说话了吗?”

把隔音耳机摘下来的八田快要把脑门凑到他鼻尖下面。

“没有。”

伏见顺势轻轻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罔顾内心那个声音绝望地呼喊着:求求你,不要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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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猿美]蜜桃派 04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伏见提交了外宿申请。别人以为他终于脑子开窍想安定下来开始恋爱结婚,其实他是罔顾医嘱,为了远离压力源,进一步把自己从社交生活中剥离开来。身居高位所附加的特权是能够独占一个单人宿舍,搬出来于他而言也不过就是换到一个更大的单间,只不过不用再忍受那避无可避的人来人往,以及走廊餐厅洗手间里各种躲不掉的照面。

还是一个人比较好。

 

——话是这样说。

 

本来,在这种异能事件频发的时节靠浓缩咖啡扛到半夜对心脏就已经不太友好了,在这种时候再收到一封只写着【猿比古,救救我】的邮件,伏见觉得自己的心率一路飙到了160。一想起这几天在早间新闻里看见的少男少女被诱拐后遭到虐待洗脑甚至卖入淫窝的社会事件,他紧张得咚咚咚又灌下去半罐咖啡,一边拨通了八田的号码。

 

 

“美咲!!”

 

一路闯了十八个红灯还剐蹭了两部车,疯了一样赶到八田用手机最后的电量发送给他的位置,只看见那家伙像一只被放在【请领养我】的蜜柑箱子里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地蜷在荒郊野外一座公交站台的座椅上头,身穿学校制服还背着书包,一副刚放学的模样。

确认了对方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的伏见忽然就失控了。他是真的恼火。

 

“你他妈的到底在干嘛?!知道现在几点吗?!你一个小孩子深更半夜在这种地方被拐走了怎么办???你想要大人担心到什么时候?!?!”

 

被他这样一吼,八田本来就丧兮兮的小脸忽然就决堤了,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

 

(……………………啊……真糟,一时没忍住在小孩面前爆粗了。真不应该啊。)

 

已经疲惫到当机的伏见又开始走神,在这个当口忽然思虑起这样无关紧要的东西来。他狂跳的心脏慢慢平静到失去波澜。为了对抗创伤和抑郁所必须的药物治疗剥夺了他一部分的记忆力和很大部分的感知力,就在刚才短短的一小时之内他所经历的情绪起伏,已经是遥远到陌生的感受,那种活生生的刺痛犹如利刃一般刺破了包裹着不堪灵魂的腐朽外壳,而刀尖上的剧毒,是恐惧。

分明是对失去什么的恐惧。但是……

 

(——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为什么要害怕失去?)

(真是太愚蠢了啊……)

 

“抱歉,刚才吼了你……我太着急了。对不起。”

“我、呜、对不起,猿、比古……我错了……”

 

抽抽噎噎泣不成声的八田好不容易把一时冲动离家出走的事说了个大概,伏见一边把车往城里开回去一边默默决定明天再骂死这个小兔崽子。他沮丧地发现,自己越是避免掺和到中学生的家庭矛盾和叛逆期问题当中,就越是被这样的事情给牵扯得乱七八糟。由于药物不可避免的副作用,他忘记了很多很多事情,讽刺的是唯独最需要抹去的伤痛和不甘却依然如此清晰可感,甚至时时萦绕在他的脑海,比如自己那惨绿的少年时代,在和眼前的孩子一样的年纪,憎恨到了无以复加的父亲最终自作自受地死在了自己面前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的解脱痛快。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了,像台坏掉的机器。

 

“把眼泪擦擦,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去。”

“你怎么又来了,别跟我说你又想住宾馆,那种事多搞几次我真的会被抓的好不好。”

“猿比古,”

 

他出来时候连外套都没拿,只穿着制服的衬衫。八田伸手拽着他的袖子,用指尖轻轻摩擦着那层衣料,声音湿漉漉的又黏又软:

 

“求你了。”

 






编辑完了向八田的家人解释夜不归宿的邮件,伏见看着那滴水不漏的借口,却迟迟按不下发送键。不知为何,自从遇见八田开始所萦绕在意识深处的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忽然变淡了,好像一下子从悬崖峭壁边上来到了深邃宁静的海边。他听着浴室里的水声,近乎无能为力地从越来越糟糕的记忆中搜刮着一切关于人类犯罪本能的解释——关于欲望,关于创伤,关于权力和信任,关于爱……等等,而他直觉这其中没有哪条能在此刻救他于水火。

他也知道自从自己调转车头往现在独居的住所开回来的瞬间,一切都开始错上加错,而一切又仿佛随时都有转机,比如,不要让八田进门,比如,在进门之后直接让那小子睡沙发而不是允许他借浴室洗澡,又比如现在就打电话给八田的监护人……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是真的不可挽回,不是吗?

 

只是他不能那么做。

 

 

“我洗好啦,你要不要洗?”

 

八田擦着头发走出来,看见伏见背对着浴室坐在床沿,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拘谨。他没有带换洗的衣物,临时穿着伏见平时睡觉穿的衣服,很不合身,同时给两人之间这个难以解释的时刻蒙上了一层奇妙的幻影。

伏见一言不发地坐着,唯一的动作是把刚才摆弄着的终端放到了床头柜上。费解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少年光裸的双脚在灯光底下泛着健康的淡红色,头发像被淋湿的花瓣一样让人怜爱地低垂着。

“这里不像是警察宿舍啊。”

“我搬出来住了。”

八田歪了歪头,很好奇:“为什么?”

也不知他是的确如此天真,或者只是想试探大人?伏见觉得这样的对话在眼下有点滑稽,反问道:“你觉得呢?”

八田沉默一下,坐到他旁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趾,手指绞在一起。他身上的香气来自于自己平时用的沐浴液,可以说是自己的气味——意识到这一点的伏见感到些许晕眩,既舒服又不安,是恰到好处的酒精那样迷惑人的感受。

“…………我听说,大人会想一个人住,只有一个原因。”

扭过头来看着他的八田脸上泛起些红晕,脸颊鼓鼓的仿佛欲言又止,最后发出来的声音很小:

“……女朋友吗?”

伏见的回应是一脸的波澜不惊。八田的声音变得更小:

“……男,男朋友?”

“有区别吗?”

他不愿意在小孩子面前详谈情史,八田却不知擅自想象了什么,发出了“哇……”的惊叹声,然后整个人向后躺倒,还在往下滴水珠的脑袋把他的床褥砸出一个湿漉漉的印子:

“做大人真好,可以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

“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啊,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我啊现在很讨厌学校,也不想回家,要是能逃到外面的世界去就好了。但是因为我还是小孩子所以不能跑得太远吧,要是能快点长大的话就好了!那样的话……”

 

八田停顿了一下,用一种有点别扭但又浸满崇慕的语气补充道:

 

“你也不会再把我当小孩对待……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乘那艘飞艇。”

 

望向伏见的眼中充满了天真的期许。

 

那种鲜活鼓动着的灼痛,像是要把心脏刺穿一样,猛烈地撞击着,发出彻耳的轰鸣。

人生从满怀期待的沦陷到无能为力的定局,哪里才是换乘点。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已经决定差不多要放弃一切的时候……

 

“……那,要是变成了‘大人’,”

伏见压抑着内心甜美的刺痛,侧过身让两人略微挨近一点,努力避开对方看起来柔软得好像小鹿的肚皮一样的脸颊,只是伸出手轻轻握起散落在床单上一小簇棕橙色的头发,慢慢地拈去上面的水分:

“你想做什么?”

八田没有避开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之举,他对伏见的假设充满兴致:

“能变得像你一样帅吧!或许我会想做你做过的事。那样的话我的世界也会不一样了。”

“我做过的事?”

伏见忽然笑了出来。他想自己或许应该告诉八田,关于他曾经不懈的尝试,关于他寻觅过的那些所谓世人都会有所追求的东西,从浅尝辄止到过度服用从新鲜好奇到疲惫厌倦……或许八田应该试一试,他有些恐惧却抑制不住期待地想,然后或许八田会理解他,或许……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为什么当公务员的?”

“不是考上的吗?”

“是保释条件。我当初的那桩案子,已经15年了。”

“15年……咦!那你……”

“他们派人来招安我,告诉我就算认罪,刑期加起来也够活好几辈子了,换言之就是一生都别想从里面出来。除非同意给政府卖命,但也要长期接受监视。那年我15岁,觉得世界无聊到爆,成天盼着世界末日大家一起完蛋。”

八田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你做了什么?”

“我写了个病毒投放到了公共网络里,然后就没管了。就这样。”

“…………”

“可能导致了很多无辜的人受害吧,我也不清楚,那个时候根本想不到那么多。虽然还没成年,但是因为‘威胁性太大’所以不能按少年法来判,最重要的是我没有什么罪恶感……他们说这点才是最糟的。我当时没有别的选择就同意了条件,虽然算是有了个正经身份,岁数也慢慢地增加,还是一直觉得无聊……我什么都试过了,你想都想不到……犯罪,酒精,药物,还有……你刚才说的什么?女人?男人?只不过我不想跟我那人渣老爹一样死于滥交,后来就没怎么玩了。”

八田唰地一下挺直腰坐了起来。伏见皱了皱眉,但露出一个早有预料的笑容:

“害怕了?”

“我……”

“你不是说想知道我的事吗。现在感觉如何?”

“…………”

 

(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就已经足够。)

(别说是英雄,就连值得你崇拜的人也算不上。)

(你为什么会遇到我呢?一定是命运觉得对我的惩罚还不够吧。)

 

(一定是这样了。)

 

“做个大人也没什么意思,世界不会有所变化的,还是一样没意思,你懂吗?美咲。是一样的。人生就是这样的。对我来说,活12岁或是活30岁,都没有什么差别。但你还是有机会当个好孩子,现在让我送你回家,然后我们就永远不要再见面了。我会删掉你的电话和邮件,你也删掉我的,然后去交点和你差不多年纪的朋友。如果不喜欢现在的学校那就换一所,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把我忘掉,然后你就会开心起来的。你不会变得像我一样。我已经无药可救了,美咲。你懂吗?我天生就是一个犯罪者,和我爸爸一样。我和他是一样的,他毁掉了每一样我重视过的东西,我也会毁掉所有对我来说值得珍惜的东西,我会……”

 

他说不下去了。『我会把你也毁掉』这句话,他怎么鼓足勇气也说不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八田握住了他的手。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孩子是多么温暖啊。他生命里一切带来过温柔火光的东西全都远去了,为什么还要给予他希望呢?实在是太残酷了。

 

“他是个最糟糕的大人吧,但猿比古不是啊。你还救了我……不是吗?”

 

八田的眼睛亮亮的,有水光在闪烁。伏见却觉得万分惋惜:世上竟有一个人为了这样的他感到悲伤。

 

“其实那天……我是想要跑掉的。从学校跑掉也从家里跑掉。我觉得哪里都不需要我。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时候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但是也没想过会遇到异能者事件然后就那样死掉,我还在想这样的话就全都结束了吧……但是你出现了。结果我活过了12岁,现在都快要13岁了。你也快要30岁了吧?这样我们就一起活过了原本以为活不过的年纪咯!猿比古。不觉得很赚吗?而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无聊,我觉得你很帅!感觉你什么事都能做到似的,真是不可思议啊……我一直在想猿比古怎么那么厉害。而且……嗯……”

 

八田低头往后瑟缩了一下,像是怕他发火。

 

“其实我今天和家里吵完架跑出来就后悔了,但是又不想回去……说起离家出走的时候,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我要去猿比古那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而且你知道了的话一定会骂我的,这样想想真的好蠢啊,我是不是变奇怪了?”

“不。”

 

伏见再也抵抗不住把八田拉进怀里紧紧拥抱到可能会弄伤他的程度的冲动。两人紧贴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一个人有着两份心跳,是那么地安然又炽烈。

 

“一点也不奇怪。”

 

光是想要掩饰在年龄都不足自己一半的孩子面前哽咽的声音,好像都已经要用尽了全力。

他们现在是世上唯一属于对方的东西了。而他则是一个能流出眼泪的怪物了。不再是一头孤零零的野兽。

 

这样想着,伏见小心翼翼地让嘴唇落在八田的额头。

在他长大之前,就只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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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猿美]蜜桃派 03

又到了雨下个没完的季节。

眼前这番阴沉潮湿的景象,与其说是万物盛放的美好,不如说是霉菌肆虐的恐怖来得更加贴切。伏见不喜欢下雨,但比起大晴天头顶上酷热的骄阳,总归还是轻松一些。加上去年被诊断出来造血细胞功能障碍导致的贫血,更是被医生叮嘱不要在烈日之下过度活动以免中暑。想到自己因为被太阳晒晕而被紧急送医的蠢样,事后还要被迫接受上司同僚的围观和关怀,伏见不禁打了个冷战。就这副破破烂烂的身子骨,不知什么时候也给他来个罢工,也不知能坚持到哪年哪月啊——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收起雨伞钻进车里,把排了半小时队买到的零食扔给躺在后座上玩着游戏的小麻烦精。

 

“哇!真的是那家超有名的店的酒心巧克力——谢谢你猿比古!我一直都好想尝尝看。”

“啧,下不为例啊。这种鬼天气竟然站在外面那么久,就为了买个零食……”

“因为——这个要年龄认证才能买的嘛!我还没满20岁不能喝酒……全靠你啦!大人真是方便啊。”

“会这么想也就是你这种年龄的小鬼了……话说,你可别吃了一颗就醉了啊,上次晚了那么一点送你回家我都快被你爸瞪死了,要是这回抱回去一个醉醺醺的小鬼,我明天说不定就要打电话给上司来局子里捞我了。”

“……那不是我爸啦。”

 

不打算深入他人家庭问题的伏见没有再接话。毕竟他对自己的家庭都没什么话可讲,更不可能想出什么好话去劝解别人。话说回来,和他也的确没什么关系就是了。不过那个男人看起来对八田很不错,不说的话谁也看不出来是继父吧。他一边回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一边转动钥匙发动车子。

 

“呐,猿比古,你生病了吗?”

“啊?……哦,这个啊。”

 

是看到了自己随手扔在副驾座上的处方药纸袋了吧。其实他发现很多次了,八田看似是个粗心大意的小鬼,其实在很多意想不到的地方还挺细心的。

 

“没什么,人活得久了多多少少都有点小毛小病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怎么了?告诉我啊。”

“你又听不懂。”

“你解释给我听嘛!你身体不好了吗?”

“身体吗……身体问题倒是其次,这药是治脑袋里的病的。”

“啊?好吓人啊猿比古,你到底怎么了啊……”

“你怎么这么烦。就是啊……唉,我要开车了,你给我坐下,系好安全带!还是说你想要我装个儿童安全座椅把你绑上去。”

 

他们在夏末的豪雨中行进。水幕像是隔绝了外面嘈杂多彩的世界,将他们包裹在一个安静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环绕的小世界里。或许是受到这种气氛影响,伏见稍微地放松下来。

 

“我想抽烟,但是外面下雨不能开窗,你要不要紧?”

“啊?我没关系!你抽吧。不过你最近抽得好凶啊,真的没事吗?”

 

八田关切地从后视镜里望着他的双眼。

 

“没什么,可能是新处方的副作用吧。反正是缓解压力的话总比醺酒要好一点。”

“猿比古……”

“说白了就是PTSD。”

“PT……什么?那是什么?”

“这么说吧,我有个脑子有病的老爹,虽然早死了,真是谢天谢地。”

“呃!哪……哪有这样说自己爸爸的啊。”

“你是不知道他是个啥样的神经病才这么说。”

 

伏见掺杂了些许愤恨和恶意的嗤笑倒映在后视镜里,把八田吓住了。

 

“虽然那时候一直觉得那家伙死了的话就解脱了,但是慢慢地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就像是鬼魂或者诅咒那样的东西,一直都缠着我啊。真是烦死了。”

“他……对你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吗?”

“过分?哈!那个混蛋……”

 

伏见在红灯的路口停下车,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仿佛连抽完这一支的耐心也瞬间消失似的把烟从嘴里拔出来直接掐灭在了手心里,看得八田一愣。伏见虽然为人冷淡也不算彬彬有礼,但待人处事还是可以说冷静稳重,像这样近乎暴戾的一面,鲜少展露在人前。

从后视镜里瞥见八田有些害怕的表情,伏见忽然意识到了失态,干咳一声把视线移开。

红灯转绿。他轻踩油门,确认自己恢复了平常的语气才开口:

 

“这些其实也都还好,吃吃药什么的,有用没用也就那样吧,无所谓了。唉,怎么对小孩子说了一堆无聊事。你不喜欢听吧?我不讲了。”

“不!猿比古的事,我……都想知道。我想知道更多你的事。”

“为什么?”

 

伏见有些惊讶自己想要对八田的这句话探寻下去的想法,甚至没有掩饰语气里的好奇。

 

“因……因为我们是朋友不是嘛,我都说过啦。”

“别给我来这一套。”

 

大人可不会上这种当的。虽然这样想着,看到八田默默低下头去启动游戏机掩饰脸红的样子,伏见也不打算再强行深入话题。他讨厌被勉强的感觉,对自己或是对别人都一样。

而且他觉得自己已经多少知道了答案。

 

作为一个大人,自己真的很糟糕吧?但归根结底,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看待和回应。

没有人教过他。

 

他孤单一人走了太久。

 

 

“不过那种病大概都是小问题,跟那家伙留在我DNA里的东西比起来的话。”

 

伏见换上一种自嘲般的语气,

 

“不知哪天我也会变成像他一样的无可救药的危险分子吧。到了那时候,你可要拔腿就跑啊。”

 

他把车停在距离八田家最近的路口,侧过身抽出车里的备用雨伞递给后座上已经被他不知几分真假的警告吓得说不出话的人:

 

“——好吗?美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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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猿美]蜜桃派 02

“那个,再让我看一次好不好?”

“啊?”

 

一个漫长的红灯。等到不耐烦的伏见一打方向盘换了条路走,闹市区鲜丽的灯牌和熙攘的人群像发光的鱼群和珊瑚,在海水般清凉的黑夜中飞速向后掠过。坐在副驾座上的八田兴奋地趴在车窗上,语气里充满仰慕和期待:

 

“就是那个,上次你救了我的时候,用的那招啊!小刀像那样咻咻咻地飞过来,还发出吓人的蓝色火焰的!超厉害的那个!”

 

想必对这个年龄的普通人来说,亲眼目睹那样的景象就好像身处特效电影之中吧。本质上来说,【青服】和权外者之间决定性的区别并不在于能力的分化,而在于屈从于哪种规则。假如没有异能现象管理条例所衍生出来的这个半官方背景,S4也不过是普通大众眼中另一群“拥有超能力的怪物”在招摇过市而已。

 

“好不好嘛!再给我看一次啊——”

“你当异能是魔术吗就随便表演?再说事出无因就在民众面前使用能力的话,事后可是要写一大堆报告的,麻烦得要命。”

“咦……怎么听起来跟个无聊的上班族似的,好逊哦。”

“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本来就是个无聊的上班族。”

 

他把车开上了半山腰。这里并不是什么知名观景点,到了晚上更是没有半个人影,只有被城市的灯光污染给映若白昼的天空,看得特别清楚,而那夜幕之上也看不到半颗真正的星星。

 

“呐,猿比古,学校不是会发志向调查表嘛……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写。猿比古那时候是为什么想当警察的?”

“因为考上公务员了呗。”

“这不是理由吧!“

 

感觉到他的敷衍,趴在栏杆上的八田有些气鼓鼓的。夜风撩起着那柔软蓬松的头发,像在吹拂一只小鸟的羽毛。

 

“应该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才会去做的吧……”

“非要有个理由吗?”

“因为,像你这么厉害的人,想做什么都很容易的感觉……所以才能得到那种特别的力量吧。”

“‘特别的力量’……吗。”

 

因为和小鬼闷在车里而忍了一路的伏见,终于不再顾忌地点起了一支烟。或许是被那种属于大人的姿态所吸引,八田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有些许痴迷。

 

“所谓的‘力量’呢……这世上其实有很多。有些人是与生俱来,有些人后天通过某种途径被赋予。”

“那你是怎么得到的?”

“因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不想考高中了,毕业以后随便参加了个招聘考试就变成这样了。”

“什么?!你唬谁呢怎么可能!”

“是真的。那时候我和你一样,每天都不想回家,宁可睡在网咖里。”

 

伏见低头看了眼那张写满难以置信的小脸,对着半空吐了口烟,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不过我那时候可没跟大我17岁的男人去开房,你胆子也真够大的。”

 

八田涨红了脸想反驳些什么,目光却忽然被天空中的某样东西吸引,指着那一处大叫道:

 

“猿比古!看!那是什么?!”

 

银色的物体漂浮在夜空中,并且向着他们这个方位驶来。那优美的流线型的身躯,在靠近之时更是仿佛一头银白巨鲸在空气构成的大海之中自顾自地游弋。

普通市民八田美咲仰着脖子看呆了。

 

“你不是老喊着无聊吗?我说过会带你看点有趣的东西吧。”

“那、那是什么啊!好大啊!那是宇宙飞船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因为‘天国号’飞艇只会沿着秘密路线行进,轻易是看不到的。”

“你是怎么知道它会路过这里的?太厉害了!!”

“算出来的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那上面有什么?我们能乘上去吗?”

“为什么要上去?”

“感觉那上面看到的世界会和我们现在站着的地面完全不一样吧!你难道不想看看吗?!”

 

飞艇掠过他们的头顶,向着更远的地方漂过去了。八田转过身开心不已地抱住他:

 

“谢谢你。”

 

因为身高的关系,也就只能是抱住了他的腰这样的程度。罹患社交恐惧症多年的伏见猿比古很不适应地僵住了背脊,但没有推开,一双无处安放的手扶住了背后的栏杆。

 

“我们去看一看吧。”

“飞艇吗?”

“可以的吧?”

“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带你上去啊……”

“我就是这么觉得……”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

“那是什么味道?”

“啊?”

“就是……你手里的。”

“……啊,你说这个啊。”

 

已经差不多要习惯像这样话题忽然的跳线了。被提醒了才注意到那根烟已经快要烧到手指,赶忙凑到嘴边吸了最后一口。

只是用手指直接掐灭烟头残余的火光的这么个动作,让对成年男子的生活充满好奇心的八田崇拜得两眼放光。

 

“你还远远没到年纪呢,想也别想。”

“哼……”

 

原来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对人说教的感觉这么爽。还没来得及得意洋洋,伏见感觉到脖子一沉,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向下压:八田伸出双手拽着他的围巾用力向下扯了一把。

 

“嗯,原来是这种味道。”

 

不能算是个吻吧。只是小小的、光滑的鼻尖,在嘴唇旁边险险地擦过而已,就像是小狗凑过来想闻出主人晚餐的内容一样,没什么——

 

“………………你这小子……”

 

受到了某种莫名冲击的伏见大感不妙。反应过来之后他果断地一矮身子,抱着那双笔直纤细的小腿一把将他扛了起来扔到肩上,又狠狠在八田屁股上揍了一记:

 

“你死定了。”

“哇!你干什么?!放开我!猿比古、笨蛋公务员——”

“吵死了,给我安静点!美咲。”

“咦、……”

 

——他叫我的名字了。

 

这一瞬间,是在被八田称作“飞艇之夜”的那个神奇的晚上,在目睹夜空中不可思议的巨大飞行物之后,留给他的第二个奇迹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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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猿美]蜜桃派 01

 

在这个难得的休息日,公务员伏见已经陪着中学生八田在游戏厅里大杀四方、又去了烤肉店吃了午餐、甚至还去了他最讨厌踏足的卡拉OK,一个聚集着对自身有限的音乐天赋缺乏自知之明的人类的魔窟被狠狠折磨了一番身心——每去一处,伏见就会受到工作人员和路人们用来看待世间那些对于年幼的花朵、青涩的果实有着特殊癖好的糟糕大人的眼神的严酷洗礼,一道一道谴责和鄙视的目光有如利剑向他刺过来。天晓得!他伏见猿比古,世间已经货源紧缺的正经人,连这孩子一根头发都没碰过。

此时此刻,两个人挤在漫画咖啡屋的包间里,伏见回想起刚才送饮料进来的staff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仿佛一转身就要去报警——开什么玩笑!尽管报,我就是警察。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难道跟其他小鬼什么的一起来玩不更好?”

 

伏见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叹了口气把从怀里摸出来一半的烟盒又塞了回去。

与很多人一样,伏见依靠某种微妙的不合作精神存活于世。比起其乐融融的人际网络,他更享受不被干涉的自由快乐。倒不是因为怕麻烦,实际上,在他的人生中,需要处理的事情大部分都比“与人交往”这回事要麻烦得多;一定要说的话,应该只是对人际关系没什么兴趣罢了。八田看上去倒像是那种走到哪里都不缺朋友的开朗孩子,当他终于忍不住好奇问八田,大好的周末为什么宁愿跟他这个陌生的大人混也不和同龄朋友们出去玩,向来话很多的少年陷入了忽然的沉默。

 

“原来如此,被孤立了啊。”

 

伏见露出了心知肚明的表情。这种事永远都会有。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他也算不上愤世嫉俗,对于世间他更多的是漠不关心,甚至都没有拿出“我也是这样过来的”这种肺腑之言来安抚对方。这种时候是不是伸出手摸摸那颗可怜的小脑瓜比较好呢?作为一个大人。缺乏经验的伏见陷入了迷茫。亲戚里头和他年龄差这么多的小鬼实在屈指可数,更不要说他家里那疏淡的亲缘,根本不可能带来什么参考。

 

“猿比古,我可以去你家吗?”

“啊?”

 

充满中二气息的动画在两人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爆发出阵阵不合时宜的古怪音效。八田抱着双膝整个人蜷在座位上,双眼没有离开闪烁的画面,说话的声音却染上一股奇怪的哀求。

伏见真实地感到了为难。

本来就已经在犯罪的边沿擦边行进,要是再做出什么可疑行径,就算是权力凌驾于普通法令的S4怕是也包庇不了他。

 

“为…为什么?”

“我不想回家。”

“啧,你想离家出走?”

“我家里人都在医院,回家也没人,我…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

“那你也去医院不就好了。”

“嗯……我现在…可能有点多余吧。”

“多余?”

“因为……”

 

八田把脸搁在膝头,对着热闹华丽的2D画面轻轻笑了:

 

“妈妈他……要生第二个孩子了。我现在的爸爸的。”

 

那个不属于12岁的苦涩笑容,令年近三十的独生子伏见失语的同时烦躁到烟瘾爆发。

 

 

“不是要去猿比古家吗?这是哪里?”

“我住警察宿舍,不能带外人回去。”

“咦……所以是要住LOVE HOTEL吗?”

“闭嘴,小孩子不许说什么LOVE HOTEL!”

 

——搞得我罪恶感爆炸了都。一边用终端里的微型骇客程序用假身份通过门口的登陆系统,伏见头疼不已地要求八田安静一会儿。主要问题是还不能去那种有活人在前台接待的普通旅馆,不然光是身份登记的时候就解释不清了。唯独这种隐私性极高、全方位自助而不需要跟半个活人打照面的地方,能解决现下的燃眉之急。

 

“想喝饮料可以用这边的屏幕下单,自己去选,不许点有酒精的。一会儿会从那个送餐窗口送过来,都是自助系统,他们的staff是看不见你的。”

“猿比古好清楚哦。”

“你小子想暗示什么?”

 

话说回来还真是自来熟啊,不知不觉就已经被直呼名字一整天了。懒得多计较的伏见把外套脱下来随手扔到了造型有些夸张的床上。事实是,他已经尽量在一堆装潢得极尽荒唐下流之能事的主题里选了一个看起来没那么无耻的房间,至少还是能正常睡觉的配备,想着这样凑合过一夜就算了,总不能把这么个小孩子一个人丢在网咖睡吧,多危险。

可能年纪大了心也软了吧,伏见沮丧地给自己搜刮来一个借口。

 

“我去冲个澡,房里的东西你别乱碰,我也不知道有些玩意儿是干嘛的……”

“那我能看电视吗?”

“随你。”

 

浴室镜子里映出一张淡漠疲惫的面孔。正如伏见猿比古迄今为止的人生本身。

人们往往以为他这样的人过得很孤独,而实际上他孤身一人也不是没有追逐过世间所谓的快乐和刺激,深究起来手段可能都丰富到了让人惊叹的境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对于他来讲,比起孤独,无聊才更可怕。

彗星撞地球的新闻怎么等也等不来。原以为离开了那个家就会有所改变,但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啊。

 

正盯着镜子里自己的黑眼圈的伏见听到了外头的八田爆发出来的惨叫声。

 

“怎么了?!”

捂着眼睛一个劲瞎叫唤的八田面前的电视屏幕上,是在“这种地方”唯一有可能播出的节目。只穿着条长裤而被房间里的空调冻了个激灵的伏见感到一阵无力,但八田语无伦次又满面羞红的样子又十分可爱,勾起他些许久违的恶作剧的心情:

 

“哼,小处男。”

 

 

两个人一起来了LOVE HOTEL却什么都没做这种事,放在谁的人生里都可以算得上一桩笑谈了。

就真的只是睡觉而已。

字面意义上的。

思考着这个事实的伏见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镜子。

真是失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还没那么夸张的房间的诀窍在这里。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以看着自己下流的表情为乐的人存在。但此时此刻,同样映在和床铺一般大小的镜子里的八田恐怕是不会明白这一点的。对着镜子和彼此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失眠了。

 

“猿比古,谢谢你。”

“不是应该叫伏见さん才对么?好歹对年长者有点尊重啊,你这小鬼。”

“那,作为交换,我也让你叫我的名字,这样我们就扯平了,怎么样?”

“别擅自决定啊你!…………啧,算了。就这一次,以后可不会再答应你这种事了。”

“嗯!”

 

八田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伏见感觉胸口有些陌生的温热,但说不清那是什么。

 

“看见你开心我怎么这么火大。”

“呐,猿比古,下次再去别的地方玩吧。”

“你这小鬼……以为大人都很闲吗?再说我为什么非得陪你?”

“可我们是好朋友了不是嘛。”

“朋友会一起来情趣旅店吗?不对,我什么时候变成你朋友了?”

“别在意那么多嘛。我们下次去远一点的地方好不好?”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考虑考虑。”

“什么什么?”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能跟年纪比你大的男人来这种地方开房。”

“啊?为什么啊?”

“以后你就懂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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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猿美]蜜桃派 00

或许是年纪到了,在收到上半年的体检报告的邮件时,伏见感觉到了些许惆怅。

对,就是惆怅。这个现下已经没有什么年轻人会用的词,给他难得的调班休假的下午带来了一分额外的老气横秋。如果说法务部办公室每日弥漫的乌烟瘴气已经摧毁了他80%的颈椎健康,那么剩下的20%,恐怕也注定要在这日复一日对职业之路的疑窦中土崩瓦解。假如道明寺明天交上来的报告里再多5%左右的错字,他真的会上报工伤。

29岁半。每个人对这样一个微妙地夹在二十代和三十代之间的“临界之年”定义不同。于专属某异能现象应对部门的高级公务员伏见猿比古而言,应该是个脾气、耐性和对生活的希望都随着各项身体指数如过山车般每日半死不活地颠簸着的年纪。然而,就在这时,他遇见了八田。

“噢……你说嘛,真的很差劲,对吧?”

“会开错聊天群组窗口把坏话发给当事人看的家伙,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交往的价值,绝交吧。”

按理来说,如果不想在职场八卦版面隔天被爆出【昨天看见上司在快餐连锁店里泡中学生】这种标题的话,在这种距离工作场所并不远而流露着被同僚路过看见的危险气息的地方,就不应该选择窗边的位置。然而一种人到而立之年所产生的微妙的叛逆心理,让他下意识地反其道而行之。

毕竟,遮遮掩掩不是他的作风。越是做坏事越是要光明正大堂而皇之。

虽然也说不上来这到底算不算坏事。

八田是一桩异能者寻衅事件所意外波及的受害者。不是什么大事件,一定要说的话,惊吓是有的,但没有大碍;可以这么算,案犯吃了多久牢饭,伏见就跟这起案件的受害人来往了多久。

在石板已经不是机密的如今,异能者也基本算是都市传说一样比较低概率的事件,对普通人而言还是具备着相当吊胃口的神秘感,何况是好奇心旺盛的中学生。其实在做完笔录之后,两个人就显而易见地没有了再度见面的必要,但在那个孩子连续半个月守在S4大门口堵他下班的时候,伏见还是在走廊窗前停下了脚步。

就在一年之中,在这个包括颈椎炎在内的各项职业病总是发作得最厉害的季节,死气沉沉的法务局办公楼前,因为迁址而痿了几十年没开出个鸟来的观赏树木,忽然就盛开了漂亮的花朵,就好像睡昏过去了那么久,忽然醒过来发现要上班一样。他的眼前正是春天。

他当然也晓得那种年纪的好奇心是非常经不起等待的东西。就像夏日约会时手里的冰淇淋。要么吃掉,要么就融化掉。而能让一个12岁的小男孩执着等待的东西不会是一滩没用的糖水。

“伏见さん,要我帮你把那孩子打发走吗?”

“不用。”

“哦嚯,伏见さん,就当我多嘴,对中学生出手那可是犯罪哦……”

废话。他在心里骂道:我看起来有那么不堪吗?

也或许是他天生冷淡,反而让人更想入非非。这世上有好些无聊的研究就指出,越是看起来清心寡欲的人,越是有犯罪的潜力。

——但再怎么样也还没有不济到要对中学生下手的地步吧!伏见头昏脑涨地想。他倒并不是很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不如说是靠着这份恃才傲物才一路走到如今,但是要说被看成什么闷声色狼……这种事,还是免了。还是跟对方说清楚,免得引来更多是非。

这样决定了的伏见,请了个公假,把已经在大门口站累了而直接一屁股坐下的少年叫到了附近的咖啡厅里。

“你是叫八田……什么来着。”

看着对方把冰淇淋吃到嘴边而略有些注意力不太集中的伏见努力回忆着档案上记载的文字。

“…………サキ。”

少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和刚才充满元气的样子不同,他自报名字的声音非常小。

“什么?”

伏见是真的没有听清楚。但对方好像把他的提问看作一种戏弄,有些恼羞成怒地抬起头来,脸都红了:

“ヤタミサキ!”

“噢…是吗。”

伏见倒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这种过激反应般的表现是源自于那犹如少女一般十分有画面感的名字本身。作为一个男孩子而言,确实存在会带来很多困扰的可能性,不如说是完全可以想象。小孩子之间的欺凌大部分时候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汉字是什么?”

“ミ就是普通的美字……サキ是花朵盛开。”

有着这么个漂亮名字的男孩气鼓鼓地戳着玻璃容器里剩下的奶油,不再搭理他了。伏见向来不喜欢也 不擅长应对这种年龄的小鬼,此刻他岌岌可危的大脑被熟悉的偏头痛给侵袭,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本来就不应该发生的对话:

“我说你啊……如果只是对异能者感兴趣的话,劝你还是放弃吧。我没什么可以透露给你的,不要再来了,法务局不是你这样的小鬼天天来打卡的地方,放了学去游戏厅什么的不好吗?”

“但我只是想见见你啊,你救了我诶。”

“八田美咲くん,你知道警察叔叔一年要救多少人吗?如果一个个都要来堵门,S4成天就别办公了开握手会吧。”

“可是……我真的觉得你好厉害。”

少年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他:

“只有你让我这么觉得。”

八田脸上真挚的表情让伏见莫名其妙地想起办公楼的院子里那棵今年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而开花开了一头一脸的树。那到底是一棵病木的回光返照,还是冥冥之中真有某种意味?

——难道,所谓的第二春就要来了吗?在这么个不尴不尬的时候?

已经被医生勒令一定要严格限制咖啡因、酒精和助眠剂的摄入,连对休息日都完全没有任何兴奋之情甚至觉得加班还比较省心,对这个无聊透顶却又还不至于要立刻按下大红色的休止按钮的人生感到无可奈何,处在这个节骨眼上的伏见猿比古氏,仿佛忽然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

是一团小火焰。精准又鲁莽,炽热而果断的一击。

永远地改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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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礼尊]家有仙妻

 

“我觉得我部下的恋人是只小狗。”

 

宗像端坐在餐桌前面,上面整齐摆放的是两人份的日式早餐,使得他看起来很像个按部就班的传统上班族,正在享受一天美好的开始,爱侣无私的照顾。当他如实地向同居人表述出自己内心荒唐的推断,对方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是吗。”

 

宗像啜了口汤,悠悠说道:

 

“跟他说伏见君出外勤去了,他竟然说‘我闻到他就在二楼!’……确实是那样。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吵架,不过后来似乎和好了。”

“可喜可贺啊。”

“这不是重点。昨天我亲眼看见伏见君抱进车里的是小狗,牵出来的是……”

“宗像啊。”

“是?”

“记得草薙吗。”

“……记得。”

“结果呢?”

“…………那件事我很抱歉。但是日光过敏症什么的还好说,冰柜里全是番茄汁什么的,真的很吓人……”

“他就是爱喝。”

“但是你们家的小女孩跟我说自己已经300岁……”

“小孩子随口说的也信,不像你啊,宗像。”

“但她绝对不像11岁。”

“你也不像24岁啊。”

“什……在您眼里我像几岁?”

“你说床上还是床下?”

“…………咳。这个问题我们晚点再讨论。”

“你上班要迟到了。”

“谢谢提醒,但是请不要试图绕开话题。我们刚才讨论的是伏见君的小恋人……”

“宗像。”

“嗯?”

“八田那天说他最近打工忙,所以把宠物给伏见照顾。”

“…………”

“可以了吗。”

“周防,你是不是觉得这种粗糙的解释就可以让我……”

“宗像啊。”

“在。”

“昨晚上的不算,从今早醒来开始,我已经叫了你的名字几遍?”

“…………三遍。”

“那你到底还在等什么?”

“…………”

 

 

 

结果上班还是迟到了。好在他自己就是上司,而部门订购的指纹打卡机也尚未安装完毕。

 

好容易换了身衣服、重新梳洗完毕,临出门前,温柔可人但不爱穿衣的伴侣坐在战后废墟般的餐桌上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强忍着某种不符合成熟社会人秉性的糟糕冲动,感性又理智的宗像先生冷静地答道:“你和意面。”

 

“好。”

 

周防爽快答应,并且用一个微笑与他道别。就像过去数不清的每一个美丽早晨一样。

 

他在每个需要上班的日子里所错过的是,当他心满意足地关上门,周防会轻轻地挥挥手,然后,屋内的狼藉即刻就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率和准确度回归到了它们应有的位置上——就连在他们方才的鏖战中摔得粉碎的玻璃花瓶的每一块碎片,也都会像是拥有记忆一样重新嵌合在一起,完好无缺地回到桌子中央。只有床头那本不知什么时候买的《迅速上手!留住爱人心的家庭烹饪100招》,会像只蝴蝶一般轻快地飞到他的同居人面前,听话地翻到关于制作意面诀窍的那一页。

 

幸运的是,这美妙又不可思议的一切,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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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Dangerous Stranger

Standing in front of the self-service check-in machine, he pressed the "Yes" button, which would get him onto the last flight leaving Japan today. His luggage was as simple as possible: forged clearance documents, two unregistered guns and a large bottle of virus in the disguise of nutritional supplements. All in a small suitcase. The passport was real, although the original holder had already sunk to the seafloor 10 hours ago, who would not be discovered as a corpse in at least 3 months. By that time, he would be sitting in a bar which offering some very old-fashioned homemade beer and watching ball games with strangers who spoke a different language of a neutral nation.

However, at that very moment, he was so dying to see him.
Saruhiko.

"Hello, can I speak to Mr. Fushimi? ... yes, in section 4 ...OK, thanks. ... no, not an emergency."

The booming noise from the passenger jetliners ripped through the glass dome of the airport. People came and went in a rush.

He looked up and saw the fashionable dome carpeted with the fluorescent lamps as if it was a fishing net covered by thousands of shining knots. He had no one to say goodbye. What left in his memory was those nameless tiny hotels in Shinjuku. Those squeaky old beds, the dripping noise of the taps in the bathroom, and Fushimi's look of dislike when seeing the vulgar neon signs. He had thought about it. He believed that the reason he preferred to linger on those insignificant places was related to his own past--but he could not tell Fushimi anything about it. His memory was something planted into his brain. The lie detector tests had been upgraded so fast. Their interrogation resistance techniques had to follow in, which required them to rely on what they really believed in. As a result, he deceived everyone.

As soon as he heard the first impatient "hello", he hanged up.
He could almost imagine the grumpiness of Fushimi receiving no response from the caller. He knew how upset that bad-tempered man could be, especially when being interrupted during work for nothing.

Just like an experimental animal wearing a brainwave controller since birth and suddenly being released from its surveillance collar, he had almost tasted the terrible taste of freedom. Nevertheless, it was not the final show. As long as "Jungle" existed, he had to live his life in shadow.

That was it. Fushimi, who knew nothing but born as a genius. Even the "parrot" would like to recruit him. Fortunately, he was discovered by the police in a hacker game, just before the "Jungle" could take any action. Lucky for the government.

Memory. Those--memories. Those pulsating brain waves, alterable biological signals. How could anyone have come up with the idea of hiding the information in the cortex of the person who could never hide any secrets? That was almost the most sensible move you could ever take. If only the golden tower's shrunken stock could cover their cost of hiring the spies.

On all accounts, Totsuka should not die in vain.
None of them would give up even though there would be no results.

Three minutes before the Christmas eve ended.

He took batteries out of the phone and broke off the GPS chip before throwing them into the bin.

Tears were too expensive for anyone. The background music was just the airport broadcast that reminding passengers to board. No goodbyes were really necessary. 

The Christmas gift would be delivered on time. One copy for the headquarter of "Jungle". Another for the metropolitan police department in Tokyo.

On the box written "Recipient: Mr. Fushimi", his careful handwriting could be seen clearly:


"Merry Christmas, Saru."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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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猿美]火星生活

 

“你很冷吗?”

伏见忽然问。美咲愣了一下。他比以往穿得都多,但没想到伏见会注意。

“你不冷吗?”

美咲用问反问。伏见有些莫名地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把捉起对方的手裹在手心里:

——怎么这么冰?

他没办法问,因为答案早已了然于胸。

美咲抽回手匆匆与他道别,没有和他约下一次见面的日子。

 

这年的冬天漫长到仿佛异象,早安新闻连篇累牍地抱怨着成日的阴冷苦寒。伏见下班以后路过上周两个人一起小酌过的酒吧,坐进去点了一杯。深思熟虑之后,他拨通了美咲的电话。这还是几年来头一回。

“我正在找房子,找到以后就申请外宿。你也差不多该搬家了吧?”

电波的另一头被他那种超然自信的理所当然给逗笑了: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想再和你一起住啊。」

“只是问问而已。”

「我才不要呢。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住了。」

隐藏起被小刀轻轻滑过胸口的刺痛,伏见追问道:

“今天还有空吗?”

「什么?」

“有吗?”

 

尽管彼此都心照不宣地认为总有一天两个人之间有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美咲并不很情愿,仿佛心里还有许多无法逾越的顾忌,但最终还是顺遂了伏见。伏见一边像是要数清他的每一根骨骼那样仔仔细细地抚摸亲吻着他,一边却又充满了凶暴的渴求和不安的戾气,完全说不上是一个温柔的人。热潮渐退之时,透过皮肤,美咲感觉到对方身上那阵熟悉却又遥远的微热,忽然难过不已地把脸埋进被褥里。

“很冷吗?”

伏见用拇指一节一节刮过他光裸的背脊,使得他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还是说,在害怕?”

伏见回想起两个人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在街头偶遇那红色的野兽时,身为普通人,在面对强大的超自然力量时所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那种恐惧——明明连牙根都紧张得在发颤了,却像是虚张声势的小狗一样。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指的是性。

“是因为想欺负我吗?”

“美咲。”

伏见的声音冷静又真挚,一下一下,击打着他:

“我的力量也会消失的,只是时间问题。氏族之间,个体之间,有着很多差异,但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我们会变成普通人。”

他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要不要补上这一句:

“……我们会变得和以前一样。”

美咲把脸从被子里拔出来,转过头来盯了他很久:

“你在说什么傻话。”

在他诧异的注视中,美咲生气地推了他的肩膀一把。

“怎么可能还跟以前一样?你都和我做过这种事了,我们再也当不成朋友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恼怒不已的美咲的目光落在他的锁骨边上。那个属于【HOMRA】的标记,原本就不是靠外力描绘上去的刺青,而是作为氏族力量的一种具现化,在力量消失的如今,他自身一模一样位置的标记已经消失无踪。忽然感觉到了巨大的失落和疲惫,美咲有些万念俱灰地沉默下来,双眼死死瞪着伏见那个被灼伤的印记。伏见被盯得全身沸热,一把抱住他;不管怎么挣扎都没法挣脱的美咲再次被他们不再是势均力敌的事实给刺痛,终于不再反抗了,只在疼到无法忍受的时候轻微地示弱,然后马上得到了抚慰。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

美咲伸出手撩了撩窗帘。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两个人从见面起就只重复着一件事情,就好像在这个狭小封闭的房间里,一切都不再流动,时间、光线和世界的喧闹全都被隔绝在外,一切都一如往昔。

“想过。”

察觉到美咲的犹豫,伏见干脆替他把话说完:

“我想过了一千次一万次,如果没有遇到他们的话,我们会变成怎样……”

美咲再度哽咽了。他有些心痛,却又没法用语言传达给对方,只好从被窝里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对方的脸颊。

“但是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你懂吗?美咲。无论是一直像普通人那样平庸无趣地活下去,还是顺应石板把这个没劲透了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他停顿一下,竟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眼神游移着看向别处:

“……我其实都无所谓的,只要还是和美咲一起的话。”

美咲没有说话。伏见有些不敢直面他的表情,虽然他知道自己说的是真心话;正因为是发自内心的想法,比起习惯性地隐藏自己的心境,更令他焦灼不安。就在他无所适从的时候,美咲用一种手心贴着手心的方式握住了他的手。

就在他们刚刚从赤之王那里得到“火焰”的时候,也曾经像这样,互相感受彼此之间力量的流动。那个时候他们又天真又亲密,完全没有想过太多关于未来的事情。

而那个身为少年的他们所没有考虑过的未来,正近在眼前。

“这就是你说的能让笨蛋也听明白的解释?”

伏见从那话语中听出了温暖的笑意。他松了一口气,也回握住对方。

“是啊,很努力地考虑过了。”

“笨蛋,你的努力根本没用嘛。”

“可不想被笨蛋这么说。”

美咲没有否定笨蛋的部分。他把身体缩进被窝里蜷成一团,努力抵御着很多年都没有真切感受过的、属于普通人世界的那种寒冷。

“那这个呢?也是你考虑的结果?”

想开以后的人意外地大胆。他在被子下面伸脚踹了一下伏见,没击中关键部位,但也吓了对方一跳,颇有怨言地“喂”了一声。

“这个么……我只是觉得我们早就可以这么做了,为什么不试试?做不做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美咲抬起脸来,投送给他一个万分鄙夷的眼神:

“怎么没有,从今天起你就是homo了噢。”

“谁叫你是男人呢,不能怪我了。”

“嗯???是我的错?”

 

 

在这天的最后,他们像以前一样一起洗了澡,也做了很晚的晚饭来一起吃,甚至合作通关了那时候因为突然的分离而被搁置了很多年的游戏,明明累得要命却还是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躺在一起发呆。

 

“你说你的力量什么时候会消失?”

已经说服了自己因而甚至开始习惯了凡人之躯的美咲好奇地思索着。

“不知道。王的力量是最先消失的,至于其他的人,即便是在同一氏族里,先后也有很大区别。也许是明年,也许是下个月,也可能下周,或者是明天,甚至……”

 

美咲忽然紧紧抓住他的手。即便没有了异能,他依然如此温暖,让伏见安心地与他手指交叠在一起。他扭过头来,两个人在露出曙光的全新世界里注视着彼此:

 

“就是现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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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無名詩180922(猿美)//A Sword under Your Kitchen Floor

12岁的时候,美咲遭遇了所谓的情窦初开。那时两个人都小心翼翼,还需要避开周围的目光,好在双方都还很年轻,没有坏心地,非常纯真地依赖着彼此。对方也是男孩子,家世显赫但非常怕生,不如说是厌恶着世间的人来人往,却唯独对他死心塌地毫无保留,让彼时身处再组家庭又受到校园欺凌的美咲得到许多温暖和慰藉。他们有时结伴逃课到热闹街市的人潮中无忧无虑地游玩,有时躲进人迹罕至的体育器材室里,一束小小的太阳光穿过狭小的窗户投射下来,两个人在陈旧的软垫上紧紧相拥像两只相依为命的小猫,呼吸着灰尘和对方肩窝里潮热的汗味,一起做着世界毁灭只剩彼此的幼稚幻梦,难以言喻有多么天真快乐。

『如果你是女人的话,说不定现在我们都有孩子了哦。』

对那时的他们而言,所谓的「成为大人」其实也不过是另一个游戏,是人生游乐园里一个新鲜的挑战。而对方有时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在餍足和喘息之中,摸着他尚且柔软的小腹如此说道。美咲半懂不懂,生气又害羞地捶了对方一记。

『美咲。』

那人呼唤他时,总有种特别的语调。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力量,把我们带离这个无聊的世界……』

——会怎样呢?美咲不记得他后面的话了。说到底,那也只是一段年少往事。

 

 

美咲19岁时候的情人是个有点奇怪但头脑了得的人,不夸张地说,正是世间所谓天才的存在。

——是男的。

这没什么。其实他早早发现自己的性向但并没有纠结太久,只是为了不给家里添麻烦,中学毕业就开始独自生活。那一年除夕他在打工的居酒屋忙得团团转,一个不小心把手里的托盘翻到客人身上,但对方没有大发雷霆甚至还很客气地为他解围,令年纪轻轻尝过人间冷暖的美咲感动不已。那时两个人挤在狭小的洗手间里,美咲仔细地用毛巾蘸了水给对方擦拭衣服上沾染的汤汁;他低着头感觉到被炽热的目光注视,害羞地往后退了一步。

『谢谢。』

那人讲话的声音冷冷的却有些淡漠的迷人,正是美咲喜欢的类型。糟糕了。

『部门忘年会真的太无聊了,我正想找个借口溜掉呢。你什么时候下班?』

已经连暗示都说不上,可以算是非常直白的邀约了。或许是被容资和气质所吸引,美咲糊里糊涂地应允了。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他想。这人和他中学时那个怎么也想不起面容的初恋对象有些相似,说不清楚到底哪里像,只是在那高挑的青年男子靠近时,有张模糊的脸在脑海里浮现。但美咲记忆中的少年有些畏惧社交且十分寡言,绝不会像这样在公共场合搭讪一个陌生人。而眼前这人正像一位久别重逢的旧友,给孤单生活的他带来奇妙的温暖亲切。

就这样,他把对方带回了家。一切理所当然地发生,像河水注入大海那样地容易和自然。美咲后知后觉地问起对方叫什么。应该是没听过的有些奇特的名字,但不知为何隐隐地像是在梦里回荡过。

——是谁呢?

 

 

美咲22岁的时候,是全美滑板大赛最引人瞩目的夺冠新星。他本身才华出众,又把全部精力投注进这一件事情,就连旁人艳羡的名利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自然取得更多耀眼成就。他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在被八卦小报连篇累牍地报道私生活时也并没有受到过多困扰,甚至顺势承认有位关系特别的同居人。说来也怪,那大大小小的好事媒体也算神通广大,费尽心机却也挖不出这位先生一星半点的确切背景,仿佛他撕开这宇宙位面的一角凭空地出现在美咲身边,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美咲怕鬼,怕考试和英文。那年他只身一人远赴异国参加比赛,飞机落地他连机场标示牌也看不懂,正万念俱灰时这个人忽然地现身,无比及时地给予他安慰和帮助,他才得以在陌生的世界迈开第一步。很久以后,都不知已经在世巡赛里拿了几轮冠军的美咲的洋文依旧没什么长进,也是托了这位巨细无遗的男友的福。

无论是玩滑板还是生存于世,美咲基本都依赖直觉,选择伴侣当然也不例外。他其实一直没怎么搞清楚对方到底是干什么的,只晓得曾经是故国哪个部门的公务人员,但早已离职所以也从来不在谈话之中过多提及。彼时社会风气已经相当开放,两人在异国注册结婚时美咲才想起来问道:“是不是应该邀请你的父母啊?”新婚伴侣面无波澜地答道:“关系淡泊,没有必要。”美咲不作追究。他懂得什么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记忆中,曾经也有一个熟人,深深厌恶着父亲,和母亲也极尽疏远…………啊!那是谁呢?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但伏见不喜欢他多想别人的事,所以他马上就放弃了回忆。

——反正肯定也没什么要紧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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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詩190104 (压切药宗)// おみやげ

  • へし->宗<-薬的织田组铁三角

  • 在维持现状和终要有人打破平衡之间岌岌可危的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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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是也听说过这种事,从人类创造的那些奇异演剧里——关于竞争心,讨好或是人情。也有种说法不太好听,叫做三角关系;但他想那应该是不可能的,由玉钢、铁和火之中诞生的东西,还不至于这么地自找麻烦。他也不晓得药研藤四郎和宗三左文字之间是不是真如旁人所说那样有着什么说法,只是在看到那条崭新发绳时,心里头无端端地发闷;倾国之刃已经足够漂亮,那条细长发亮的织物装饰在那樱色的头发上,更令他觉得美丽到刺眼。

他很快地领悟到,划过胸口的刺痛不源自那物件本身,而在于他目睹远征回来的药研藤四郎亲手将那条珊瑚红的发绳为宗三绑上:

 

「看来没有选错,果然很衬你啊。」

「谢谢……」

 

他不发一言地路过,三个人擦肩错行,仿佛置身不同时空。

 

 

 

在俗世生活久了,人类的繁文缛节,他也不是不懂。这次的远征算是长途跋涉,归来时,除了主上,他给还算相熟的家伙们都带了礼物,一时间传为本丸佳话。

只是他还做不到像药研藤四郎那样毫不忌讳别人的目光。或许这就是他们的不同之处。在终于能安静独处时,他捉着宗三的手腕,将那串南蛮商人千里迢迢从海外带回来的珊瑚珠串一圈一圈地绕上去,仿佛觉得不满意,拆下来又重新绕了好几次:

 

「啊啊,很衬你。」

 

——说到底他不习惯做这种事,也没法像那些天生亲切、与谁都混得熟的家伙们,轻松自如地讲出『这是给你的礼物』这样裹挟着亲昵意味的言语。唉!真是太复杂、也太别扭了。

 

「是给我的吗?好难得……」

 

幸而宗三没有对他不自然的模样多加注意。他径自端详着那串精美的饰物,诚恳说道:

 

「谢谢。」

 

——这样就好。

他松了口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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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薬宗】啞 劇

藥研写し & 宗三

本質薬宗



 

他在冷兵器早已退出歷史舞台的時代出生,甫一問世便引發騷動與矚目,供奉於只在有祭典時才人煙繁盛的山上,一生從未涉足戰場半分。打造他的人精於此道,僅僅憑藉史料文字和代代相傳的口述,將他淬煉成一具惟妙惟肖的空殼供人瞻仰。

與他被供奉一處的,還有另一把刀;自他問世之前許許久久便被禁錮於此,是伴隨他全部生涯的最初回憶。與他不同,那把刀歷經世間種種血、淚與火。

 

難以想象,在他剛誕生的前二百年多間,義元左文字從未與他說過半句話。

 

或許是被傾注了許多世人期許的關係,作為付喪神,他顯現得很早;而他清楚感覺到,那目光從他顯出形態之前,便沒有一日不注視著他。

但也僅僅是注視著罷了。

 

或許義元左文字討厭我吧。被世人用一塊銘牌賦予「藥研藤四郎」之名的他這樣想著。

所以他從不搭理我,仿佛我並不存在。

也可能他其實不會說話。就像神社裡那些樹木花草,有靈卻沒有聲音。

——不,不會的。我聽見過他的歎息。像春風裡挾來了遠方的花瓣。

 

他耗費了很多時日去思索,終究沒有一個結論。

一開始,他感覺到那目光的追隨,一回頭那把刀便會移開眼神;有時他急了,反過去纏著傾國之刃追問,對方就躲進刀鞘裡,一連數日不再顯形,弄得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反反復復,這樣來回了許多年,世間又是風雲變幻物是人非,他始終未能從義元左文字那裡收穫一言半語。

儘管如此,他仍然覺得自己愛上了那把刀。

 

或許是因為那長長久久孤單儜立的身影吧。也或許是因為他從不跟他說話。因為他對自己如此熱切地追尋卻又這般絕情冷淡,傷透他的心。他漸漸覺得自己是為了愛上宗三而被打造出來,而不是為了其他。

或許真的是這樣吧。僅僅因為如此,身為一把刀,竟然感覺到了俗世所謂的心痛。不為了自己,而為了甚麽也等不來的宗三。

或許自己是覺得那樣苦苦等待著甚麽的宗三很美吧。自己是愛上了那樣的他。

人們說刀都有自己的宿命,即便是一件沒有開刃、不能上陣的裝飾。

這就是他的宿命吧。被宗三注視著,卻永遠沒有被認可被接受的機會……

永永遠遠。

——是這樣的話就好了。

 

 

 

但是有一天,宗三消失了。

現世的人類靈力大多沒有達到能夠察覺付喪神已經脫離神位的程度,但他再清楚不過。就在某一天,突如其來地,宗三不在那裡了。作為刀靈他無法離開本體太遠,在他所能到達的範圍內他遍尋了神社的每一處,沒有宗三的身影。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總在凝望著甚麽的美麗身影啊……

仿佛靈魂被挖去一大塊,他絕望地向著主神位祈禱了千萬遍;只要能把義元左文字還給他,怎麼樣都可以。

 

是因為他終究是個仿造的魂魄,宗三終於看膩這片只能裝模作樣的鐵塊了嗎?

因為他並非出自吉光之手,從來就不是真正的藥研藤四郎?

因為宗三所癡癡等待著的從來就不是他?

 

(為甚麽,宗三?)

(為甚麽?)

 

 

 

 

“你在哭嗎?”

 

 

他抬起頭。

那絕塵的神姿,從這麼近的距離看,還是第一次。

廊下微風拂過,掀起淡櫻色的僧衣下擺。他感覺到被淚水浸濕的面頰被微涼而柔軟的手指輕輕擦拭,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有誰為他抹去傷痛。一時之間,乾涸的心仿佛被注入甘霖而蘇生。

 

“怎麼了?”

 

 

(這是在做夢嗎?)

(刀也會做夢嗎?)

 

 

“…………宗三?”

“別哭。沒事了。”

 

 

令人目眩神迷的義元左文字有甚麽地方不一樣了。即便是靈力微弱如他這樣的仿品也能感覺得到。但他無心去追究,微風帶來了萬物回春的暖香,也帶回了他全部的希望。

 

“你去哪裡了?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這個嘛……”

 

原來宗三說話的聲音是這麼地溫柔,令人沉醉。僅僅是聽著,他就忘卻了那麼久以來一切的心痛。他想自己大概也和人類一樣地反復無常,輕易地沉溺於物喜己悲;或許他的靈魂比凡人還要脆弱,如此地不堪一擊——但是有甚麽所謂,只要宗三能回來,即便跟自己說的那些事情,關於歷史,關於篡改者,關於人類和付喪神為了守護這個時代所付出的一切,他其實全都半懂不懂,他畢竟只是一把年輕而沒有經歷的仿品,甚至連被召喚過去和宗三並肩作戰的資格都沒有。

 

這一切於他而言,全都不重要。

這一切全都及不上宗三對他說上一句話來得重要。

 

 

“我們一定還會相見的,在人世的刀身隕滅之後,在黃泉之畔,在人類所不可及之處……”

“我會一直一直等待著那個時刻。”

“藥研。”

 

 

他很明白宗三並不是在對他說話。

但是有甚麽所謂。

 

 

“我也會一直等著宗三。不管你去哪裡。”

 

 

或許是被他的直率和天真所打動吧,宗三對著他笑了。

那一刻他再度無比確信,自己正是為了這笑容,而誕生於這世上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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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ON CHILD】The Wine of Immortality

A beautiful beast is usually used as no more than a metaphor. However, Sho sees it as sure as fate if the beast refers to Kei.


On his day of coming of age, the present from Kei was a pair of pistols. Even in Mallepa, where the guns were as common as bubble gums in the convenience stores, those were some really nice stuff. However, the first thing Sho got to do with them was to find out every dick who had ever fucked Kei.

One good thing was that people knew when to obey. Even if they knew nothing about the vampire's secret, Kei's wisdom and strength were enough for the mortals to place themselves under a rule of power. Filled with black market traders, gangs, illegal immigrants, financial criminals, prostitutes and orphans, Mallepa was a lawless land, a place giving birth to everything but miracles. Teens who ran for life among the blood and tears in those dark alleys were often envious of Sho, who was so lucky to acquire the protection from a powerful one like Kei. It could almost be a miracle if there was any. While for Sho everything was already destined for the moment Kei, who was sucking the fresh blood from a dead body, asked him why he showed no fear in front of such a monster.

Sho used to stare at every dude brought home by Kei just like a puppy staring at the unfamiliar visitors with curiosity, vigilance, and hostility. Fresh and healthy blood was not included in the daily feed supply, which forced Kei to shift his own attention from appetite to sex, for himself or for Sho, who was still too young. Sometimes he killed his preys if he got too bored with them --  in bed, of course. Sho would find himself strangely happy when the seducing moan suddenly turned into a harsh screech behind the bedroom door. Without panic or fear, Sho had watched Kei getting rid of those corpses. The boy even tried to help Kei deal with the dead bodies, showing not too much disgust, which was not very usual for one at his age. 

Instead of asking about fear just like he did the first time they met, Kei said with a slight smile: "Weird kiddo."

That's exactly what his bedmates used to say about Sho. In their view, the young boy was nothing more than a little pet that Kei found on a whim.

"I didn't. He found me."

And they would always get this answer from Kei, who smiled mysteriously.

Half of Mallepa was built on the land reclaimed from the sea, shaping a fabulously beautiful coastline. Kei went to the seaside almost every night doing nothing but staring at the dark water. He would stay there until the sunrise forced him to leave and hide into the darkness. Sho followed Kei, secretly -- at least he believed so. Seen from a distance, the vampire, who had the bloodcurdling power and ruthless soul, seemed to be no more than a lonely, small shadow. It seemed like he would be taken away by the water if the waves got a bit stronger.

Where did he come? Didn't he have any family? How long had he been living alone like this?

With those confusions, Sho fell asleep tremulously in the cold night wind. After all, he still had some naive heartache in mind even for a lonely stranger. He would always find himself awaken in his bed at home as if everything he felt sad for just happened in the sleepwalking. Kei's body temperature was much lower than ordinary humans, which seemed less possible to bring much warmth to anyone. However, those cold arms still comforted Sho, which even made the boy believe that life would finally bring something good to him. 

Before long, Sho got to know the fact that Kei was almost an undying existence -- not definitely immortal but good enough for making a living in the bloody chaos of Mallepa. Undying does not mean the vampire wouldn't get hurt. In Kei's own words, he still felt the pain. Getting medical help from the hospital could cause more troubles than just waiting for those deadly wounds to heal by themselves at a speed that humans could not even imagine. 
In fact, such ghostly magic brought more fearful silence to Sho, which actually frightened him more than witnessing people getting killed in a wink. The curtains prevented the daylight from doing more harm to the vampire. A vertical tank was the only source of light in that airtight room. The tropical fish swimming inside had been the only living things permitted by Kei in that place -- except for Sho. Kei used to watch those cold creatures for a very long time as if he was fond of those insouciant, beautiful colors or was just admiring the short, emotionless lives they had.

"Hey, Sho...give me a hand."

Sho was already 12, old enough to be treated as an adult in Mallepa. Kids at his age would devote themselves to all kinds of business such as stealing, smuggling, defrauding, fighting and prostitution. 

"Bullets inside the body could cause troubles." 

Handing over the knife and tweezers to Sho, Kei undressed himself and exposed his back to the young man. It was believed by the mortals that all the vampires were deadly attractive, which made the prey to offer their necks willingly. People admire beautiful things, no matter what they would have to pay. Sho could say that Kei was a masterpiece even among all the vampires. He was almost beauty itself. His bloody, fragile beauty left the young human boy astonished since the first sight.

Realizing the fact that he was needed by Kei for the first time, Sho screwed up all his courage:

"Don't leave me."

Kei stared back at the young man he had been living with for years.


"I'm a monster."

He said.


"I know."
"One day I'll kill you, too."
"I know."
"Sho, you are a weird kiddo."
"I am. Just don't leave me."

Since that day Kei quit staying on the dark seaside for the whole night and trying to throw himself into the burning sunlight. Even himself was surprised by the actual intention of raising a human orphan. During the hundreds of years after being transformed into Luka's "clan", lives and deaths meant less and less to Kei. When he went by the tomb of a friend from his own human era, he realized that he could recognize none of the people in front of the gravestone because too many generations had gone by that family. He even remembered the curious look of those grandchildren, who wondered what kind of young friend would their eldership have. He finally found out that what made him suffer most was not the endless time but the emotions. The happiness, anger, sadness, every human thing. It was clear to Kei that such a choice was not wise at all. Nither loneliness nor sympathy were convincing motivations for bringing more troubles into this bleak life which had bored a vampire so much already. For centuries he had hated Luka, who gave him this darned immortality. Meanwhile, he could not deny the fact that he had relied on Luka so much. He was raised and abandoned by the same man. If he could give a new life to Sho, maybe there would be a chance to understand Luka. Worth a try.
Maybe Luke did not care about him as much as he thought. Kei could not help thinking of it -- or he would not suicide in the daylight, leaving Kei lingering alone helplessly. 

If by any chance, there was just a little bit of love in there for him, Luka should at least have asked: would you like to go with me?

--Maybe I would care about Sho.

For such an absurd thought, Kei found some comfort and joy in himself.

--At least more than Luka cared about me.

"I will not leave you."

The vampire promised.

Since that time they came to be kind of intimate. Kei was far more stronger than Sho's own blood brother, who was so mediocre or even useless. What Kei had taught Sho enabled the boy to have a place in that promised land of outlaws. Sho could even say that he was living a good life there. Kei played many roles in his life: a guardian, an elder brother, a mentor, and even a lover --  when he had grown up a little. Although Kei meant nothing other than teaching some rules of having fun in his adulthood, he underestimated what Sho really felt about him. Sho had never been importuned for rewards, while he was so unusually persistent on occupying Kei. Not until Kei had found that Sho had already slaughtered quite a few of the bedmates he once had that he realized the two of them had crossed the line that they shouldn't have touched.

"That's enough, Sho. I haven't met him since long ago."

Curling up in the corner, the guy with both his arms and legs broken could barely call for any help. Kei could hardly tell if he had hooked up with him as he could remember very little about this man's face, or that lower part which was bleeding because of numerous bullets from Sho's gun. After all, he was never picky about time and location, which made those booty calls difficult to leave an impression. If there was anything unfortunate, being discovered by Sho might be the only answer. Digging someone out from the huge crowd of an immigrant city was not so impossible as it seemed to be, especially when one's tutor was Kei.

"I don't even remember his name. Sho, just stop here and let's go home, okay?"

In a moment he was almost sure that he persuaded Sho to spare this one.

"It's...it's you...? How is it possible..."

-- What an idiot. Kei sighed.

And this sorry-ass finally got taken away by another heavy shot.

To be honest, Kei regretted, which was of no use at all. The desire for taking possession of something had been forgotten for a long time. What Kei had never realized was Sho's deep obsession which had been growing since so long ago. Kei knew the kid so much that he did not even try to settle the problem by negotiation. Sho would not stop until he got what he wanted. 

And he wanted Kei.

Kei felt truly sorry for the victims. He felt sorry that they escaped a vampire's desire for blood but finally got killed by a child's jealousy.

Jealousy kills everything. Jealousy existed in Kei's memory. He once had the same emotion when he was still a member of the human beings. He had to ask himself that if Sho never appeared in his life, or he failed to stop himself from killing when that kid appeared, who else would ever make a monster's rusty heart beat again?

The fish in the bedroom had been replaced for countless times. All those too short lives could keep as a memory was inside that narrow body of water. The eternal lives outside the tank were beyond everything they could imagine.

Kei once told Sho that when one had lived for too long,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limited lives would become more and vaguer. However, Kei had to admit that Sho was different from the fish. He wouldn't feel nothing if Sho died like the creatures in that fish tank.

Taking Sho as a tiny amusement in his damned lonely life, or finally bitting through the young man's neck when he felt boring enough, neither would be indifferent.

"We should separate for some time."

"You promised not to leave me, even if you have to kill me."

"I won't. I will never abandon you."

"Neither will I. You and I, we will be together, forever."

--What does it feel to be immortal?

No one had ever asked about it, even those who knew his secret. Is the answer too obvious to think of or is such a question too far away from a human's world?

Due to some inevitable selfishness, Luka chose the fate for him, since then he had been chased by endless loneliness. If one day, whenever it would be, he had to make the choice for Sho, it would be nothing but fate as well -- something he had submitted to for the whole time. Maybe love would make Sho hate. Who knows.

In this sense, the so-called immortality surely is a curse.

Nevertheless, the vampire had to live on this curse longing for being loved.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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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ON CHILD】永生之酒

 

形容一个人是美丽的野兽,往往不过是种夸张譬喻;当这句话放在Kei的身上,Sho却明白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成年那天Kei送给他一对手枪,即便在彼时军火比药物更容易搞到手的Mallepa,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而他用来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去把往日与Kei有过纠葛的人一个一个地找出来。

即便不清楚Kei的秘密,人们也往往懂得臣服于他的智慧与强悍。Mallepa是充斥着黑市商贩、暴力帮派、非法移民、金融罪犯、娼妓和孤儿们的无法无天之地,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就是没有奇迹。在黑巷里为生计和性命奔波的少年少女们往往羡慕Sho得到如此人物的庇护甚至关怀,在他们看来,这几乎就是奇恩异典了。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对Sho来说,在嘴边浸满鲜血的Kei抬起头来问他为什么不害怕的那个瞬间,一切已经是命中注定。

 

『真是个奇怪的小鬼。』

 

每一次,就像是小狗盯着造访家中的陌生人那样,Sho的眼里透露着对Kei带回家来的男人的好奇、警惕和敌意。新鲜健康的血液并不是每天都能顺利摄取的东西,当食欲没法填补的时候,Kei就需要转移注意力。为了他自己,可能也为了尚且年幼的Sho。然而有的时候Kei也会吃掉玩腻了的猎物——所谓的牡丹花下死。当没关严实的门缝里传来的暧昧喘息变成了紧促的悲鸣声,Sho发现自己竟会有一些莫名的愉快。他看着Kei处理掉干涸的尸体,没有惊慌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太多的厌恶,有时候还会主动地帮忙——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是很不寻常的。Kei发现了他的反常,没有再像两人初遇时问他害不害怕,而是像他床上那些陌生的过客们一样嗤笑着说了句:“真是个奇怪的小鬼。”

他们只把Sho当成Kei一时兴起捡回来的小宠物。

而Kei会笑着回答:“是他捡到了我。”

 

Mallepa差不多有一半面积是填海填出来的,有着异常美丽的海岸线。Sho发现Kei几乎每天都会在半夜跑去海边,什么也不做地看着夜色中异世界一般黑沉沉的大海,一直在海滩上坐到日出之前,到他不得不隐匿回黑暗的时候。Sho于是悄悄地跟着他,从远处望过去,有着恐怖力量和冷酷灵魂的吸血鬼,也不过是一个孤单的小小身影,好像海浪再强烈一些就能把他永远带走。他从哪里来?他没有亲人吗?难道他一直是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了多久?思考着这样的问题,带着那种尚且属于孩童的纯真的心痛,Sho会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地睡去,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家里,回到了床铺上,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梦游。Kei的体温远远低于常人,不可能带给他多少肢体上的温暖,如此冰凉的怀抱依然让他觉得安心,觉得被抚慰,甚至相信了活下去就会有好事发生这种谬论。

 

相遇之后没多久,Sho了解到了Kei是几乎杀不死的存在——只是几乎,但已经足够他们没有什么顾忌地驰骋在Mallepa的腥风血雨之中。不死,不代表不会受伤。用Kei自己的话来讲,痛还是会痛的。因为去了医院的话难免会引发诸多麻烦,他往往就只是在藏身之所静静地等待那些足以将普通人类致死的可怖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比起目睹Kei在转瞬之间夺取他人性命,反倒是这样鬼魅静谧的时刻,让Sho有些发憷。不透一丝风的房间里,厚重的窗帘把每一缕阳光都隔绝在外;房间中央的垂直鱼缸里,绚丽的热带鱼在唯一的光源之中无声无息地游弋——那是Kei除了Sho之外唯一允许饲养在这个房间里的活物。Kei时常会隔着玻璃注视那些几乎没有什么智能的冰冷生物很久很久,也不知是因为喜欢那种无忧无虑的美丽色彩,还是羡慕那种无知无觉的短暂生命。

 

“Hey, Sho...来帮个忙。”

 

Sho已经12岁了。在Mallepa,这样年纪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们往往已经被当成大人对待,习以为常地投身于盗窃、走私、诈骗、械斗和皮肉生意之中。Kei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如果子弹留在里面会很麻烦,然后递给他匕首和镊子,接着就把光裸的后背全数暴露在Sho的面前。人们说吸血鬼往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爱慕美色的人类因而心甘情愿地送上颈脖。Kei有着苍白的皮肤、精美的骨架和优雅的背脊,那种浸满血腥的美超越了还是少年的Sho的理解范畴,留下深刻的震撼。

第一次意识到此刻自己正被Kei所需要的Sho忽然有了勇气:

 

“不要离开我。”

 

Kei回过头来,深深地注视他。

 

“我可是怪物哦。”

 

Kei以一种戏谑的口吻答道。比起恐吓,更像是反过来的试探。在人情冷暖中摸爬滚打着长大的Sho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赶忙说道:

 

“我知道。”

“说不定有一天,我会把你也吃掉。”

“我知道。”

“Sho,你真是个奇怪的小鬼。”

“嗯。”

 

从这天起,Kei不再独坐深夜的海边,也不再萌生把自己丢进太阳光里自毁的念头——他有些惊讶自己竟是认真地想要抚养Sho。在被Luka变成“同族”之后的数百年间,太多的生生死死在他眼前燃起又熄灭,路过墓园发现为曾经的友人扫墓的已经是不知道第几辈子孙,下葬那天被好奇的亲属问起垂垂老矣的逝者竟还有如此年轻友人的情景却还犹然在目;原来最令他痛苦的倒不是时间,而是这漫长的生命竟不能抹杀他那与人类一般无二的喜怒哀乐。Kei清楚做出这样的选择实在不够明智,如果只是出于孤独和同情,没有必要为已经如此荒凉无聊的人生平添麻烦。几个世纪以来他对于给予自己这可恨永生的Luka满心怨恨,但无可否认的是更深重的依赖。就算是为了能稍微明白一点Luka把自己抚养长大却又狠心离弃的心情,或许也值得一试吧。

或许Luka也不是那么地在乎自己。他想。否则他不会那么干干脆脆地抛下自己,一个人化为灰烬。如果Luka真的还有那么一点爱过他的话,那个时候至少也该问一句: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或许自己会在乎Sho的。为这无稽的念头,Kei竟感到些许欣慰和快乐。

——至少会比Luka在乎自己更多。

 

“我不会抛下你的。”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他们确确实实地变得亲密起来。比起那个平庸甚至有些无能的亲生哥哥,Sho从Kei那里学到的东西才真正足以让他在这片不法之徒的乐土上立足、甚至过得还不错。Kei是他的监护人、兄长、导师,在他长大一点之后,甚至也是情人。原本只是打算教授Sho在大人世界中猎取快乐和利益之法的Kei,却在这一点上失算了。以往的Sho绝不是那种尝过甜头便无休无止地纠缠索取的孩子,却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成了Kei难以招架的麻烦精。直到发现Sho瞒着他一连干掉了好几个他曾经的露水情缘,Kei终于意识到两人已经逾越了不该触碰的界限。

 

“够了,Sho。我早就没和他来往了。”

 

缩在角落里的男人手脚都被残忍折断,尤其是下身都被子弹轰得面目全非、连呼救声都发不出来的男人,即便在Kei的记忆里也是面目模糊,甚至都不很记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和这样一个人发生过什么。毕竟他对时间地点都不很挑剔,如果连那些在酒吧后巷里的猎艳也算上的话,有些就真的不太能留下什么印象。不幸的恐怕只是刚好被Sho撞见,一时性起的后果竟是如此血腥的下场。Sho的手段都是Kei教的,从一个移民城市的茫茫人海里找出一个人来,并不算什么天大的难事。

 

“我连他叫什么都不记得了。Sho,住手吧。回家去好不好?”

“It’s...you...? How is it possible...you haven’t changed...a bit! How is it...”

 

——真的是蠢货啊。

Kei叹了口气。

几乎有一瞬间,他都能确信自己说服Sho留下一条性命了。而那条性命还是在消音枪的闷响中戛然而止。

 

坦白而言,Kei后悔了。但无济于事。想要完全地占有一样东西的心情他早已忘却许久,更没预料到的则是Sho对他的迷恋和依赖竟在那么久以前就埋下种子。Sho一旦下定决心就执着得非比寻常,并不是一两句训斥能解决的问题。Kei心里真切地为受害者感到无辜,没想到他们逃过了吸血鬼对鲜血的渴望,却死于一个小孩子天真的嫉妒。

嫉妒,可以杀死一切的理智和善良。在kei尚且身为人类时的记忆里,这样的感情并不是没有存在过。只是假如Sho没有出现、或是在出现的瞬间自己没能抑制住杀戮的冲动,又有谁能再度拨动行一个尸走肉般的怪物锈蚀的心弦?

 

卧室里的金鱼换了一缸又一缸。实在短暂的生命,狭小水体之内的世界已经是全部的记忆,隔着玻璃注视着它们的漫长生命则是犹如外太空一般连想象都不可能的存在。

Kei曾经对Sho说过,当一个人活得太久,有限的生命之间就没有什么天差地别。但对他来说,Sho和金鱼还是不一样的。他并不觉得如果Sho像金鱼一样死去,对他来说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要把Sho当成这该死的孤独生命中一小段消遣,或是在终于觉得无趣之时咬断Sho的脖子,全都不是可有可无的事情。

 

 

“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即使要杀了我也不会抛下我。”

“我不会抛下你。”

“我也不会。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永生是什么感觉?

知道他的秘密的人,竟没有一个问过他这样的问题。是因为答案太显而易见,还是因为思考这样的事情对人类来说还是太过遥远。

在生和死的一瞬,出于私心,Luka为他选择了命运。而后便是徘徊在人世无边无际的孤独。

如果,只是如果——将来有一天,到了不得不抉择的时候,Sho因为同样的缘由而对他由爱生恨,那也只能是命运,是他一直以来都逆来顺受的东西。

 

如果这样想,所谓永生,便是诅咒吧。

而他却在这样的诅咒之中,依然怀抱着被爱的渴望苟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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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fiction for moon child

金鱼的桥段不是来自电影本篇,而是来源于后来DVD里附带的主角试镜片段。包括那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其实也是出自这段试镜的台本。可能是太过直白或者没有剧情上的需要,所以这句话后来没在正片里出现。

个人非常喜欢那一小段影片所营造的场景、气氛和感情内核,甚至比正片来得更加美丽深邃。不知道那个金鱼缸是导演纯粹是画面美术需求还是导演故意为之,我觉得和Kei作为拥有漫长生命的吸血鬼的人设形成了很有隐喻意味的对比。

原作里没有提及太多Luka和Kei的关系,但毫无疑问是深切到Luka明知吸血鬼的生命有多么孤独也不惜把濒死的Kei拖进自己生命里的程度。我觉得Luka和Kei的关系很有可能投射在后来Kei抚养Sho这件事情上,毕竟最后Kei为了救Sho也做出了一样的选择。变成嗜血怪物的Sho或许也是恨Kei的,多多少少。

但归根结底,应该还是爱比较多。

除了鬼妹之外我可能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还在为这破电影写衍生的人了,真是想想就骄傲(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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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歌】微小小小小说:来日一道观影还望君子赏光

直到电影发行方的LOGO放完之前,靳老师仍然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放了鸽子。好在小胡还是来了。他和老靳一样,因为太高,即便猫着腰也很是显眼。刚一坐下,老靳伸手摘掉了他的帽子和口罩。“唉,干什么呀哥。”小胡紧张地低下头。第一排的位置实在是让人脖子酸痛,还衍生出一种无遮无拦的不安全感。“黑灯瞎火的,谁认得出你。”老靳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座椅里。影片画面清新音乐舒缓,让人昏昏欲睡;每次觉得自己开始犯困的时候,小胡就会伸手掐一记隔壁老靳的大腿,弄得老靳一会儿“唉哟”,一会儿“妈呀”,硬是把一个沉闷的片子从头看到了尾。放到R级桥段的时候,屏幕上肉体起伏喘息不断,小胡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去看老靳,发现对方正好也偏过头来看他,一瞬间两个人脑子里都想象着彼此不穿衣服的样子,互相对视着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散场以后两个人分头分批偷鸡摸狗般撤出影院,一边微信联络:

— 靳老师,有兴趣合作个文艺片么?

— 能上映的那种还是不能上映的那种?

— 您喜欢哪种。

— 你说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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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歌】微小小小小说:你相信魔法吗

老靳承认一侧眼珠完全失明的新闻上了头条。他在片场接二连三地磕碰摔倒, 甚至往往没法准确碰触近在咫尺的物体,让所有的人茫然失措。这一天,他终于亲口说出来那是因为没有了一半的视野,一切都忽然变得遥不可及。舆论媒体芸芸大众猜测纷纭,但他没有外伤,也查不出内患。开车是肯定不行了,要是还想演话剧,或许没法顺利地在舞台上走位。他有点忧愁地想。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同情,鼓励,非议,落井下石,等等等等,倒并没有使他非常有感触;只不过是一只眼睛看不见,还算不上是世界末日,除非另一只也瞎掉了。他想,说不定只是时间问题。他推掉了那些项目、剧本、访谈、演出邀请,就连狐朋狗友的安慰也一并回绝掉了,背着一个包躲进了深山老林。从外表看,那颗眼珠是完全没有异样的;如果他不说,谁也想不到那只眼睛是看不到的。他有点惊讶自己竟然没有很伤心。看得少了之后,世界一下子广阔了许多。山里 入夜早,农家乐的老伙计端着一盘酱牛肉敲敲他的窗户;方言他没法完全听懂,但大致明白是在说:有个小伙子进山迷了路,方不方便挤一晚。小伙子长得很是白净好看。老靳委屈地想,后半句是没有必要的,我虽然放浪形骸了三天没有刮胡子了,但本质上还是一个正经人。

“哥,玩失踪也不叫上我。”

他打开门,昏暗的山林忽然因为这个声音变得清澈明亮。小胡冲着他笑的样子使他终于回忆起了视力逐渐开始模糊的起初,是在那个晚上,对他这样笑着的小胡,轻轻地吻了他的那一侧眼皮。

他忽然明白了解除诅咒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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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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