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CITY 倾城
[0回]
Mukuro并不讨厌水。尽管某些关于水的不好的回忆会在没防备的时候钻进思维之中，像是粘稠涂料漫入墙面上的小裂缝，他并不怎么当回事。况且情人旅馆再怎么简陋，总算都会把热水供应做足，略微超过体温的水一寸一寸抚慰着冰冷的皮肤表面，他并不觉得冷。这个城市随处可见的私人旅馆，像是为了配合路边风化业而发展起来的一样，随来随进随去随出，不大的房间里除了必要的设施外还真就没有什么多余。电视里除了老套的爱情肥?剧就是收费台的色情文艺，偶尔夹杂了教育频道的特别节目；花费了多一倍的时间冲完澡、浑身湿淋淋地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于是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一边很没有保养意识地用由于漂洗了无数次已经由柔软毛料变成了干硬布块的浴室毛巾胡乱擦着头发，一边用某种驯养动物的姿势蹲坐在床上看所谓的青少年性教育讲座。
我只是在等你。
『……你身上有股水藻味、是因为在水里泡太久了？』
『那不是水藻味，是荷尔蒙吧。』Tsuna把头轻轻抵在车窗上，看到雨水在玻璃外面蜿蜒出一道又一道曲痕，然后马上滑落不见。雨天拥挤的路况令人昏昏欲睡，不过也有好处；他偷偷望了眼前排驾驶座上明显已经快要耐心耗尽而竭力压制着的Hibari，心想要不是有这大排长龙的车队阻障，现在恐怕已经把整条街都飙得飞起来了吧。知道一时半会儿还没必要紧抓车内扶手来确保安全，干脆把身体往另一边放松，整个人就那样轻轻倒下去；材料上乘做工精致的柔软座椅温顺地接纳了他。深冬的寒意混合着潮气侵袭过来，他伸手环抱住自己，然后意识到这是一个典型的缺乏安全感的姿势，于是苦笑着叹气。
——怎么了？
——有点、冷……西装外套从前排扔过来，准确无误地盖在他身上。粘腻地闷哼一声算是道谢，他略微调整一下姿势让身体更好地没入那温暖厚重的遮护之中。闭上眼睛让思绪也沉入?暗，浅淡而微苦的薄荷味道滑进嗅觉，然后意识到那是自己的香水在体温的回暖中散发出了多余的效用。香水，曾经以为一辈子都沾不上边的东西，在现今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日常中竟也被列为必需。
所以说，所谓的现实呢…………
他懒得想下去。放弃思考，仔细地把雨水敲打车窗的声音纳入耳中。
Mukuro第六次看向床柜上的时钟，然后把视线拉回明明暗暗的屏幕。午夜场的重播就要开始，他看着打出来的电视剧标题，明明只是关于出轨的爱情伦理剧却硬是和人生扯在一起，如此云云，他呵呵笑起来，笑得没意思了就往后一躺把自己摊开在床上，本来就没打紧的浴衣带子整个松开来。
小旅馆的暖气供应可实在不怎么样，也不知是不是考虑到情侣们可以自行取暖于是干脆马虎了下来。泡在热气蒸腾的浴室里倒还好，洗完了出来就感觉温度格外的低。
真冷啊。来做一做比较好。哈哈。
这么随便想了想，他为这个借口的浪漫程度稍微考虑了一下，在确定了其不可行性之后便果断地将其否决——就像之前无数个有着蹩脚情调的说辞一样。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再因为这种其实还不算过火的情色意味的调侃或曰逗引而面红耳赤，普通级别的情话也鲜少再管用，他渐渐地也就不多说什么。
Ti amo.
Ti amo anche.就像世间无数平平无奇的爱情，我和你，也不过是又一部冗长又老套的文艺片。
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云—雀—恭—弥—我—讨—厌—看—见—你——
——这句话还给你。……把衣服穿起来，这蠢蛋。虽然没有恶劣到说出来加深打击，Hibari用余光瞥见已经被名为阴郁的低气压所包围而蹲坐在一旁的Mukuro，还是不得不承认心中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
坐在床角，视线从天花板角落的映水痕迹一路拂过种种普通到无趣的陈设，最后落在露出来的那一截苍白骨感的后颈上。Hibari下意识地轻轻舔了舔有些冰冷的嘴唇，对着他命令式地勾了勾手指。
——喂，过来。
——干嘛。虽然不喜欢这种仿佛召唤小狗一样的架势，他还是走了过去。……什么？刚才说了小狗？开玩笑，客人你一定是看错了。
Hibari伸手扯住他松松垮垮的衣襟拉下来吻上去。敷衍似的碰触了一下嘴唇表面就把舌头伸进去侵占肆虐，一点也没跟他客气。结束时有点气喘，Mukuro不解地望着面前忽然的施吻者。
——他要我给的。……说是赔礼。风淡云轻地说出缘由，Hibari竟还是一脸的事不关己。Mukuro讶异的表情维持了三秒钟，然后马上恢复常态。
——哎呀哎呀，又被抓回去了么……这次是怎样啊。
——小朋友半路劫道，蹭掉一个车前灯。
——连拿你当挡箭牌都不管用了么……
——不关我的事。还有，小朋友叫你收敛点，别以为暂时不把你供出去就可以乱来——再被抓住的话，一定把你扔到那罐头里泡烂为止。
——哼哼……我偏要呢？
——你少碰他。『——这具身体，我要了。』
『……好啊，拿去吧。』Mukuro喜欢用舌尖数着那个人纤瘦优美的脊骨一节一节吻下去。每次勾勒到腰线的时候都会不出所料地听见对方轻轻吸气的声音，带动小小的颤抖。真是可爱，他想。然后温热絮暖的情欲涌上来充满了身体。
『拿去吧。』于是他就放纵自己向那片深海一直沉堕下去。
他知道是他自愿投入那个牢笼。
雨下个不停。
Mukuro把浸染了不知什么牌子洗衣粉的被单往上拉，努力从依然寒气逼人的小房间里寻找一点关于温暖的慰藉。他不知道在一切已经很不一样的现在，他等的人会不会就这样渐渐地把譬若今日的失约变成另一个习惯就仿佛一开始他总是那样守约。从旅馆装饰着花样俗气的窗帘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距离不远的对面窗户背后，一只猫正静静望着窗外某处，金和蓝的眼，漂亮的脸上神情寂寞。被雨幕笼罩的世界，被等待的人大概不知道这颗心是怎么样漂泊流浪直到耗尽最后一点温柔的固执的吧——但是他只要知道那个人依然愿意穿越一个又一个城市来找他只为了让他在沉入恍若冰海的睡眠之前汲取一点拥抱的温暖，就够了。
什么爱，什么痛苦，什么得到得不到，都无所谓了……谁叫这飘摇的人世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一个人想要完全占据另一个人，这怎么可能呢。他轻轻闭上眼睛，想，幸好我只是仰望着那唯一的星星的、无数个中的一个…………
冷的时候，自己制造一点幻觉就可以了。
他一直知道。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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